“國師一開始便在百般試探,如今看來,國師試探的根本不是我家王爺,而是我,對麼?”趙詡收回所有對外矯飾的溫潤斯文,整個人冷冽如天山上的冰雪,孤傲似明月下的鬆柏。
國師依舊是一副端坐雲端、藐視眾生的模樣,“不錯。”
趙詡極緩慢地點了點頭,“從一開始,甚至幾年前你便打定了主意,你真心相助,我謝過你。隻是我與王爺不過是各取所需,逢場作戲,你以可汗之名,就子嗣之事百般刁難,看似是給我一個下馬威,可實則毫無意義。”
“自欺欺人,”國師仿佛早已看穿一切,“若是軒轅氏已有了合乎正統的皇嗣,軒轅晦也不必去延續血脈、開枝散葉,你可還會如今日一般滿足於‘真君臣、假夫妻’,而畏縮不前?”
他一語道破趙詡近一年來所苦惱之事,趙詡難免心中起火,可他到底這些年養氣功夫做的不錯,隻冷冷道:“想不到國師方外之人,竟也如此諳熟風月之事,詡實在佩服。可是還是那句話,縱然是回紇可汗在此,恐怕他也無甚資格對著外甥的家事指手畫腳吧?國師你又待如何,借著回紇之勢,威逼王爺納妾生子?”
“如今天啟朝已不複當年,就算是回紇不再稱臣,新帝也不能將回紇如何,回紇大可獨善其身。你可知我為何要幫王爺?”
趙詡蹙眉,他從前知曉國師在回紇位高權重,想不到竟到了如此地步,“若說是骨肉之情,彆說我,就是國師自己也不信罷?兩國相交,自是利字當先。”
“那些鄧黨也給得起,”國師起身,推開雅間軒窗,指著窗外繁星,“王妃既是太學才子,自然天文地理無所不通,王妃可知‘五維聚房’?”
趙詡點頭,“西周代商,昭理四海之象。”
“不錯,我閒來素喜夜觀星象,而二十一年前的端陽,恰好便有神光普照,天地皆明……”
景和元年五月初五,正是軒轅晦生辰,趙詡心中有了計較,凝神細聽。
“再後來,王爺造訪雅魯克的前一夜,我曾見紫薇西移,勾陳伴於其側,而當時你們天、朝的先帝早已羸弱不堪,這
紫微帝星指的是誰,還不明顯麼?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此話不假,可你們漢人素來推崇‘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在寒微之時伸以援手,最終得到的感激和回饋,豈是太平盛世時可比的?”
趙詡笑笑,“國師倒是與我當年的想法不謀而合了。”
國師看趙詡,“若是有一日,王爺的利益與士族利益相悖,甚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王妃會如何抉擇?”
趙詡此時全然懂了,回紇人在意的並不是他與軒轅晦之間的那點破事,而是他趙詡是否會成為軒轅晦成龍之路的絆腳石,而他們先前的投入是否會打了水漂。
心念一轉,趙詡淡淡道:“當下我與王爺一體,若是你不放心,我也可以以趙氏或我個人之名,與你們結盟。”
國師一言不發地看他,趙詡緩緩道,“這樣更穩妥些不是麼?這樣罷,我將先帝冊封我為肅王妃的寶冊壓給你,應允你一件事,待我兌現允諾之後,你再將寶冊還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