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慶二年十二月初二,魏王軒轅晥舊部一萬眾投肅,肅王出郊親迎,
十二月十五,朝廷下旨,嚴懲河南、河北、關內三道官吏,又遣特使前往賑災,更撤銷征兵令,暫不伐肅。
傾蓋堂內,肅王連同眾親信漏夜密談。
“吃了這麼大一個虧,他們會這麼善罷甘休?”
“我倒是覺得,此時對咱們是個好機會,不如乾脆將鄧黨的險惡用心公諸於眾,然後揮師長安!”
“不妥不妥,鄧黨經營日久,兵強馬壯,咱們和他們硬拚,肯定凶多吉少。”
“我覺得,當務之急,還是要籌措軍餉……”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軒轅晦卻端坐在上,閉目養神。
沈覓坐在他左下首,再下首便是白日社的西統領於河和北統領黃繼。
他們之下,才是趙詼等來投的士子和肅州各郡縣的大小官吏。
“行了,”軒轅晦看向於河、黃繼,“京中近日是個什麼情形,還請二位統領細細道來。”
於河起身,垂首恭敬道:“回稟王爺,鄧驚雷逝去後,鄧演到底上了歲數,立時大病了一場,鄧翱那房則多是幸災樂禍,尤其是鄧觀星,幾乎到了喜不自勝的地步;鄧翔那裡,隻是照常居喪,鄧覆雨和鄧乘風吵著鬨著要為兄複仇……鄧翻雲那裡,倒是什麼消息都未傳出來。”
枳棘那邊的事情,肅王夫夫並未告訴白日社眾人知曉,軒轅晦也懶得告訴他們,因為柔儀的緣故,恐怕鄧翻雲那邊的事情他比鄧翔還清楚幾分。
鄧翻雲得了世子之位,此刻卻並不如旁人所想那般沾沾自喜。
他正在怕……前所未有的恐慌讓他幾近無法喘息,偉男兒於天地,若說絲毫沒有野心,要麼是聖人,要麼是懦夫。可鄧驚雷逝去的這個時機簡直太不巧了,若再早一些,父親還沒有請立鄧驚雷為世子,或是再遲一些,等到鄧氏大局鼎定,他都不會如此進退維穀。
總好過現在,鄧翱與鄧翔形同陌路,就差撕破臉皮;孝恵公主大驚之下動了胎氣,不得不靜養待產,自然無心去鄧太後那邊奉承,為鄧氏說話;自家的幾個兄弟,各個養大了心思
,覬覦著自己的世子之位,想去做那笑到最後的黃雀。
又要應付冥頑不靈的保皇黨,又要提防曾經背心相托的宗族兄弟,鄧翻雲這段日子,過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恐怕唯一能得到稍許安慰之處,就是柔娘人如其名的柔情蜜意、溫言軟語。她與世上所有女子都不同,她不爭寵,不圖名分,甚至不求下半生有個孩子傍身,她隻是每日在那裡,若需要她相陪,便紅袖添香、輕歌曼舞,若是不曾宣召,就靜靜在彆苑中謄抄經文、誦經禮佛。
他曾問她為何年紀輕輕就皈依了佛門,她黯然片刻才道:“妾在為那無緣的孩子積福。”
他定睛看她,眉目間灼灼韶華早已謝了乾淨,剩下的不過是墨色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