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笏飲了口,“好茶。”
二人均不再說話,直到趙詡開口,“我聽聞鄧黨將你參與清剿叛軍,你繞道來此,難道就無人發覺麼?”
“趙十九你消息靈通,我也自有我的辦法,”崔靜笏放下茶盞,正色道,“我從未有半點與你一較高下之心,做了這勞什子駙馬,就算不毀我今生,怕也要毀我身後名聲。”
這便是和鄧黨撇開乾係了,趙詡眯著眼睛道:“是麼?”
他神情淡淡也在崔靜笏意料之中,便搖頭道:“我聽聞你向河東六姓均發了帖子,除去柳氏,就獨獨漏了我崔氏……涉及門庭,我自然心中焦急,又想到要解開你我之間的關節,除去我親自謁見,並無他法,便不請自來了。”
他如此誠懇,趙詡放下一半心防,“既然你坦誠相見,那我也便不兜圈子了。你在鄧黨三四年,就算你口口聲聲說你身在曹營心在漢,對軒轅氏一片赤誠,可是王爺會信,肅州眾臣會信,天下悠悠眾生會信?”
崔靜笏苦笑,“這也是我心中所顧慮,可是趙十九,說句實話,你的境況怕也不比我好上多少吧?我是因為做了鄧氏的駙馬,前路晦暗,可你呢?看起來你是做了皇家的媳婦,與軒轅晦好的蜜裡調油,肝膽相照,可帝心難測,就怕你到了最後,夾在宗族與皇族之間,好些不過是勉力維持,進退維穀,壞了……”
他並未再說下去,趙詡合了合眼——他與軒轅晦之間,儘管曾約法三章要互相信任,不可有任何隱瞞,可時日一久,先帝崩逝後,白日社儘在軒轅晦之手,眾人對趙詡隻是淡淡,不願以機密告知,軒轅晦也曾為難過此事,可白日社態度堅決,也隻能作罷;而河東士族,包括趙詡父親看來,肅王不過是個可居奇貨,趙詡嫁給他也隻是權益之舉,他日定然撥亂反正,離開後宅,代表士族成為重臣權臣。
白日社是純然的保皇黨,若是能有機會削弱士族,定然不會手軟,甚至若是能一舉趁亂讓士族徹底衰亡,從此皇權至高無上,他們恐怕會立時要了趙詡的性命。
至於士族門閥,皇帝是姓鄧還是姓軒轅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樣,誰能讓士族長盛不衰,依舊鐘鳴鼎食,不食人間煙火,
誰在士族眼中便是真龍天子,軒轅晦做不到,自然有人能做到。
“肅王對我士族,到底如何看?”崔靜笏看了看日頭。
趙詡知他焦急,也便長話短說,“說出來,恐怕你不信。來肅州五年,我與他極少談起士族,對於日後士族的安排,他更是不曾說過隻言片語。至於他的態度……”
他苦笑,“除去我之外,肅王心腹,儘出寒門。”
“可他當日挑中三人,儘出身上品士族,這又是為何?”
“這便是先帝的矛盾之處了,”趙詡歎息,“寒門更容易被收買,估計多半都是鄧黨的人,士族多喜歡隔岸觀火,娶了個士族的,雖不至於得到士族全部的支持,士族至少不太可能倒向鄧黨,這是其一。其二,我士族最擅謀略,他家的好兒子日後用得著。”
崔靜笏不免恍然,“難怪最終會挑你了,他怎麼知道你在太學時就一肚子花花腸子,四處想著開鋪子斂財搜羅情報?”
趙詡今日已不知苦笑了多少遍,“興許是巧合罷,亦有可能……”
他看了眼崔靜笏,將白日社的秘辛又藏回肚子裡,“先前軒轅晼之事,我便毫不知情,我擔心的是,這是個開始。”
軒轅晼所殺是孝慧長公主的奸夫,提及此人,崔靜笏麵上也禁不住流露出些譏誚的快意,“你那小王爺倒是挺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