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外邊的消息?”
到了第五日,趙詡終於想起來過問裴雋此事,不然裴雋都以為趙詡要帶著這幾百號人在此處建一個武陵源。
“尚無,隻不過昨夜有個小兵見到城中隱隱有火光,卻也不甚確定。”
趙詡點頭,“張仁寶此時應已到了山南道,若是拿不下來,我看他這個左將軍也不需要再做了。”
裴雋苦笑,“也不知淵之他們到了哪裡,岷州離肅州不遠,但願他們平安到了才好。”
趙詡並不答話,拄著竹杖看著天上月光,忽而吟哦道:“昨夜閒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裴雋在一旁聽了,心內亦是惆悵,不知是否想起了久彆的故裡,空閨寂寞的妻子,牙牙學語的稚兒。
“你說若是咱們真的死在這裡,軒轅晦聽聞會作何反應?”趙詡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裴雋一驚,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隻好乾巴巴道:“司徒洪福齊天,定能化險為夷。”
趙詡笑笑,“此番我確實托大了,不過也無妨,拿下山南道,區區一個岷州,甚至包括咱們這二十多萬人命,都是值得的。隻要山南道到手,王爺的天下也便成了一半。而因我們這一番部署,你信不信,就算我真的折損在此,一旦新朝開啟,就憑今日之功,軒轅晦就不得不追封我一個王。”
“人都沒了,追封還有什麼意思?”
裴雋不可思議道。
趙詡用手中竹杖遙遙點他,“我雖不在,就算他再如何不待見潁川趙氏,論功行賞的時候,怎麼都得給二十四一個郡公,他要是大方,一個國公也說得過去。”
裴雋還欲說些什麼,忽而聽人道:“司徒,不好了,有人用□□炸山!”
趙詡神色一凜,冷聲道:“打散了,幾十人一隊,各自逃命吧。”
一開始還有人不願離開,可遠處轟鳴之聲卻由不得人遲疑,也不過頃刻功夫,原本就不大的隊伍便散的乾乾淨淨,趙詡身邊隻留了幾十號人不肯離去。
趙詡環顧一周,笑笑,“諸位之情,我記在心上,若我能逃出生天,他日定不負諸位。”
“司徒,這邊走。”有個機靈的小卒率先開道,一行人向著山坳裡疾行而去。
趙詡隻覺這幾日走過的路,竟趕上此生總和,腿腳都已不像是自己的,腰上的傷怕是又迸了口子,手一摸隱隱有些潮濕。
裴雋亦是氣喘籲籲,也不知他此刻有沒有後悔未隨著鄭淵之他們先回肅州。
終於看到一處極其隱蔽的山坳,趙詡緩步停下來,輕聲道:“不如便在這吧。”
他麵色慘淡如紙,嘴唇乾裂煞白,裴雋看的心裡發慌,也顧不得此處是否當真安全,直接扶著趙詡躲進去,又脫了衣服,讓他躺下。
天公作美,原本清朗的月光被流雲所遮,所有人隱沒在黑暗中,就算相隔一米,怕也察覺不了。
趙詡已昏睡過去,裴雋伸手一摸,觸手滾燙。
他再不敢深想,隻雙手合十,向著漫天神佛禱告。
他有感覺,趙詡遠遠低估了自己在肅王心中的位置,若他有什麼三長兩短,肅王這樣的天命之子一怒,何止伏屍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