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雋愁眉苦臉,“若是王妃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你我回去如何向王爺交代。”
“你們不僅要向本王交待,你們更要向肅州生民,向天下士子,向你們的良心交待!”
裴雋如遭雷擊,一轉頭就見帳口執戟郎掀開帳簾,滿身征塵的軒轅晦快步走進來。
幾乎不待停歇地奔馳幾百裡,又剛進行了一番鏖戰,軒轅晦此刻的形容實在說不上好看,灰頭土臉不提,更是瘦得雙頰都微凹了進去。
他走到趙詡榻邊,低頭看了看,見自己手上沾有血汙,便乾脆俯下身,與趙詡額貼著額,果然燙的驚人。
起身,軒轅晦陰沉著臉,看向軍醫,“什麼叫做藥石罔顧?王妃洪福齊天,我看分明是你醫術不精,也罷,這裡不需你們伺候了。隻開些退燒的方子來即可!”
“王爺。”見他竟要將軍醫們攆走,裴雋不由急了。
“此番陪在王妃身邊直至脫險,你護主有功,本王自不會忘。狻猊你再辛苦一遭,過一兩個時辰,你便去城外迎候貴客。”
又見狻猊探詢目光,軒轅晦冷聲道:“我實在放心不下便親自來了,方才我又派了三萬騎兵追擊,務必要將鄧覆雨梟首示眾。王妃之仇,不可不報。”
“王爺神武。”狻猊乾巴巴道。
軒轅晦擺擺手,“你們都退下罷,王妃這裡有本王便好。”
雖然遲疑,狻猊與裴雋對視一眼,還是告退了。
軒轅晦淨了麵和手,又換了乾淨常服,在趙詡身旁躺了下來,明明務必困
倦,卻毫無睡意。
這次讓岷州為餌,本是眾將決議,諸人均是做了舍棄岷州,留下山南道的決定。其餘人對趙詡了解不深,大多以為趙詡會與其他士族一起逃回肅州。
他卻是知道,趙詡寧願以一死換來一世英名,遺澤宗族,也不願帶著罪名苟活。
喜潔到了極致,不過如此。
就如他二人之間再插不進彆人,他難容軒轅晦與旁人夾雜不清,哪怕絕嗣。
其實就在十日之前,他有極短極快的一刹想過眾人的提議,畢竟趙詡勢大,要是還活著掌握了軍權,難保以後不是又一個鄧氏。
可他一想到趙詡可能血肉模糊地葬身於什麼不名之處,便如同摧磨心肝一般痛楚。
他捫心自問——他當真就那麼容不得趙氏,當真那麼容不下士族麼?
左思右想之後,他不得不承認,他的祖父疼寵當年的鄧太後,最終釀成鄧氏之禍,他竟有幾分感同身受。
削弱了其他河東門閥,卻縱容趙氏做大,隻要趙詡還在這世上,他就是願意的。
讓趙詡做皇後,做太後,甚至做攝政太後,仔細想想,也無甚不可。
隻要他能醒過來。
軒轅晦不住地吻他的麵,吻他的眼,吻他的唇,好似如此騷擾之下,趙詡就會如同往日一般煩不勝煩地將他拍開。
然而並沒有。
他隻是靜靜地躺在榻上,好像此生都不願再搭理軒轅晦一般。
簡直薄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