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人聲鼎沸的營帳一片寂靜,除去一兩隊認真巡視的衛兵外,幾乎毫無人聲。
所有武將均被軒轅晦帶走,文臣均在各自帳中處理公務,唯有趙詡一人,漫無目的地瞎逛,最終竟叫白蘇取了幾案,悠遊自在地在轅門外飲茶。
即使數十裡之外正殺聲震天。
即使一兩月後便天下易主。
“公子。”白蘇將午膳端了過來,“還是用些吧,王爺天縱神武,定然不會吃了虧去。”
趙詡瞥他眼,“我幾時說過我不用膳的?”
白蘇訕訕道:“小的是看主子早膳也隻吃了幾口,連半塊炊餅都沒用完……”
“我並非擔憂他,”趙詡目光悠遠地投向北方,“兵力占優,又是攻城,拿下長安不過是早晚問題。”
“那……”
趙詡歎息,“我隻是在想,是不是該有所準備了。”
見白蘇似懂非懂,趙詡不由苦笑,“有時,我真羨慕你們這些愚人,無知無覺,也就無病無災,沒心沒肺,也就沒苦沒厄了。”
白蘇諂媚一笑,“小的不過是最微末不過的凡人,主子們平日裡思量的那些事情,小的們不想想,也不敢想。隻是有句話,小的不知該不該說。”
趙詡瞥他,“你要為軒轅晦說好話?”
“哪裡……”白蘇委屈道,“說句僭越的話,小的是主子的人,若主子不識得王爺,那他如何與小的都是半點關係都無。隻是,小的以為,主子有時未免思量太多,對王爺也過於苛責了些。”
趙詡忍不住笑出來,“我寵他還來不及,我苛責他?你們都是這麼看我的?連你都是?”
白蘇立馬跪下來,“公子恕罪,小的出言無狀,妄議主子,還請公子責罰!”
“起吧,知道自己錯了很好,”趙詡看著自己的指尖,“以後可不比在肅州,更不比從前在永興坊宅邸,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先在肚腸裡過個三遍再說出來,旁人可不會如我這般縱著你。”
白蘇頭上大汗淋漓,又聽趙詡拋出個晴天霹靂來,“從前曾有人給你送過禮,是也不是?”
“公子!”白蘇既驚且懼。
趙詡淡淡看他,“很多
事我不提,不代表我不知曉。人家給你銀子讓你辦事,乍一看仿佛是無傷大雅的小事,可你知不知道,有時候無心之失也可釀成大禍?就比如我中毒那次,人家怎麼知道我哪天請幾位士族公子用膳?當年還在肅州之時,是不是有人請你在伯倫樓喝過酒,向你套了話,人家才知道我愛吃什麼?”
白蘇跪在地上,絕望不已,憑心而論,當時他真的是喝多了酒,才說錯了話,並非要背主,對趙詡不利。可如今證據確鑿,不管他如何辯解,趙詡怕都不會信了吧?
“從七八歲起你便跟在我身邊,這情分我是認的,”趙詡緩緩道,“隻是再跟著我也是不能夠,待攻下長安,我自會給你安排個好的去處,讓你做個闊綽無憂的富家翁。”
白蘇已然被嚇懵了,立時便要開始嚎啕,就聽趙詡淡淡道:“我的性子你是懂的,你再如何表忠心,再如何不離不棄,我也不會有任何動容,甚至還會猜疑你彆有所圖。所以聰明點,便是這幾日如常地伺候著,到了長安後,給自己謀個好的前程。你是我身邊出去的,自不會有人為難你。”
白蘇雖仍在抽噎,但到底還是爬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在趙詡身後伺候著,他恍惚間覺得,興許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公子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