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翻雲的死訊傳到長安時,正趕上連日的瓢潑大雨。
肅軍正休整待命,軒轅晦便拉著趙詡手談觀雨。
“落子無悔。”趙詡用一根手指點住正偷挪棋子的軒轅晦,“也不知你從哪沾惹來的毛病,技不如人卻還總想著投機取巧。”
軒轅晦腆著臉,“方才是我看錯了,你再讓我一次。”
“讓你可以,給我什麼好處?”趙詡挑眉看他,“比如讓我試試那洛陽紅?”
軒轅晦顯是無恥到了極致,“有何不可?”
趙詡無奈地看他連挪數個棋子,霎時將棋勢逆轉,“小無賴。”
軒轅晦正歡天喜地地準備大吃四方,就聽韓十四在門外通報,“二位殿下,江南道的八百裡加急。”
一聽江南道,什麼玩鬨的心思都沒了,趙詡起身,“還不送進來?”
他與軒轅晦對視一眼,麵色都有些難看。
呈上來時,軒轅晦遲疑了許久,最終手指還是在密報上滑過,指了指趙詡。
趙詡打開密報,長歎一聲,“柔儀郡主下了毒,與鄧翻雲同歸於儘了。”
軒轅晦不再說話,終他一生,也隻見過柔儀郡主兩次——一次是在某個窮極無聊的宮宴上,他坐在父皇的懷裡,好奇地打量那巧笑倩兮的宗室貴女;一次便是在肅州王府的地牢,一身紅衣的柔儀郡主頭也不回地踏上遍布紅粉荊棘的不歸之路。
“屍首已經命人收殮好了,隻是當時鄧翻雲與柔儀郡主還糾纏在一塊,又都已經僵了,有些分不開……”趙詡挑揀著語句。
“你說柔儀姐姐可恨過我?”軒轅晦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趙詡走到他身後,手搭在他肩上,“恨?她一生坎坷,恨的人多了去了,怎麼都輪不到你。何況恨這個字,說重,可重過五嶽三山,說輕,也輕過落葉浮萍。你看柔儀郡主必然恨鄧翻雲,鄧翻雲死前定然也恨柔儀郡主,可偏偏還是相互依偎著共赴黃泉。”
“先前你給柔儀姐姐的密信,我也過目了的,但凡她想,定然可以刺殺鄧翻雲之後逃出生天……可她終究沒有。”軒轅晦喃喃道。
趙詡遲疑片刻,“這柔儀郡主的後事,王爺
您看如何處置?不如將她與先前的琅琊王世子一同歸葬琅琊王陵?”
“柔儀姐姐生前念著的都是琅琊王府,如此處理甚好,至於鄧翻雲……”軒轅晦長歎一聲,“說實在的,在鄧家幾個子弟裡,我看也隻有他算是個能成事的,也好生葬了吧。”
他頓了頓,“就地。”
趙詡命人去辦,忽而笑了笑,“其實若說恨,我也是恨過王爺的。”
軒轅晦靜靜看他,“屈就於內宅,是我對不住你。”
“倒也不完全是,”趙詡輕輕揉捏他的肩膀,“恐怕還是我脾性作怪,生平最恨被人挾製,儘管事急從權,可當時你與先帝行事還是過於操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