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意?是說她連丫頭都管不好?
事實上,今日進汀蘭苑,與凝香院下人規矩鬆散不同,汀蘭苑上上下下都透著一股金貴嚴謹的味道。就在昨日,沈蘭若去謝二太太院子坐時,偶爾聽到有下人嚼舌根,說她規矩不如葉秋月,氣度撐不起一房主母。
她倏地回頭看了一眼紅玉,眼裡有了點厲色。
奈何紅玉在她身邊規矩鬆散慣了,好半天才領會她的意思,猶猶豫豫地退到外間兒去。
謝霖冷眼看著這一番往來,本就在惱紅玉從中挑唆言不符實之事。這會兒見紅玉愣頭愣腦的,心裡又惱了一層。不過沈蘭若管不住下人這一點,謝霖早有所覺。此時親眼所見,謝霖的感觸不免又更深了一些。
蘭若的性子,確實是有些太軟了……
“紅玉與我自小相依為命一同長大,情同姐妹,確實被我寵得有些過了。”沈蘭若那日對丸子生出了陰影,見她語氣似乎有些不對,心裡便有些提防,“她性情不壞,若是表嫂因什麼不喜她,定然是誤會。我叫她在外頭候著便是了。”
“那倒不必,表妹高興便好。”丸子眯著眼,一雙漂亮的眼睛裡閃著意味不明的光。
“我不過隨口一句感慨。”她輕飄地收回視線,低頭又淡淡道,“表妹對她倒很是維護,看來她確實很知表妹的心意,也得表妹的歡心。”
“那是自然,”沈蘭若十分警惕,“紅玉素來是言我心中意,事事為我打算。”
丸子笑了一聲,點點頭。
她沒多說什麼,倒是謝霖聽完臉色有一瞬的怪異。不過沈蘭若並未覺察,隻是十分介意丸子在謝霖的麵前揭她短處,冷著臉又為紅玉強辯解了兩句。
丸子笑眯眯地聽著,順手為謝霖斟了一杯茶。
葉秋月是葉家精心教養出來的大家閨秀,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仕女的嫻靜雅致。隻不過一個斟茶的動作,也叫人賞心悅目。沈蘭若是一直知葉秋月生得貌美,但上回不曾比較過,沒有今日這般對麵坐著感覺直觀。
心裡鼓噪著酸澀的情緒,沈蘭若眼神也暗淡了下來。
謝霖哪裡清楚女子之間暗中較勁,一舉一動,衣裳首飾,甚至談吐都是在較量。他端起杯子嘗了一口丸子推來的茶,細品後,訝異地抬起眉頭。
謝霖是個愛茶愛酒愛詩愛畫的人。京中的文人雅士所推崇的,他都有所涉獵且都有鑽研進去。丸子看他這般眼神,捂了嘴又笑起來。一雙漂亮的眼睛彎成了兩道彎月,溫溫柔柔:“相公若是喜歡,往後給相公的茶水都由親身親手烹製。”
謝霖這段時日與丸子相處愉悅,誇了丸子茶煮的好後,自然是點頭說可的。
沈蘭若本還在為謝霖關心她甜蜜萬分,這會兒那點甜是丁點兒覺察不到了。
她低頭看著丸子推到她麵前的茶水,端起來嘗一口。
滿嘴的苦澀,絲毫覺不出謝霖所說的甘甜味道。沈蘭若目光在說笑的謝霖和丸子身上來回,癟了癟嘴忽然起身道:“表哥,表嫂,我身體不適,怕是不能在汀蘭苑用膳了,這就要……”
謝霖一愣,正要問她哪裡不適。
丸子率先出口打斷了,驚訝地問:“表妹哪裡不舒服?”
她放下杯盞,那驚訝的表情毫不掩飾。然後用特彆意外的口氣說道:“方才還好好,怎地突然就身體不適了?”說著,她上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起沈蘭若,“我觀表妹臉色紅潤,氣息平穩,不像哪裡不適的樣子。”
這話一出,沈蘭若臉色驀地一變。
她素來愛拿身子不適說事,偶爾與謝霖鬨脾氣便用總用這話堵他。謝霖從未計較過真假,隻擔憂地問她哪裡不適,或者急忙地送她回院子歇息。沈蘭若還是頭一回遇到丸子這種不讓走還直白指出臉色不像的。
喉嚨裡一噎,沈蘭若臉色都有些青:“表嫂看錯了,我隻是心口有些悶。”
“看錯了?胸口悶不是都臉發白唇發青?”丸子看一眼洞開的窗,柔和的風吹進來,拂得屋內帷幔輕輕擺動。丸子蹙起眉道,“表妹臉色白皙清透,紅潤得很。是不是覺得我與夫君說話冷落了你?”
說著她搖了搖頭,露出了一點不讚同的神色:“不過是多聊了兩句關於茶的話而已。表妹若不愛聽,我們不聊便是。總這般孩子氣可不大好哦。”
謝霖聞言,看著沈蘭若的表情也帶上了一絲不讚同。
沈蘭若卻差點沒被噎吐血:“不是,我隻是……”
一直在外間兒豎著耳朵偷聽的楊嬤嬤適時進來,瞥著臉漲得通紅的沈蘭若,趁機說,“主子,午膳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準備妥當了。不過為照顧表姑娘,口味都有些淡。不知可需要為您與世子爺,添幾道適口的?”
丸子看一眼楊嬤嬤又扭回頭來沈蘭若,擺擺手卻皺起眉頭。表情就更不讚同了:“汀蘭苑的小廚房知表妹今日來汀蘭苑用膳,特地按表妹的口味做了一桌清淡的吃食。便是你表兄,也是特地從外頭趕回來陪著一起用膳。表妹若隻為一時意氣便甩頭就走,這可不是知禮之舉哦。”
沈蘭若乾巴巴站著,直覺羞辱,頓時委屈地看向了謝霖。
謝霖素來寵她,看她這般情態就知道丸子說的是事實。若非平常,她心中不快甩袖就走也就罷了。可丸子為了兩人能能和解,幾天前就在準備。今日的午膳,更是特地打聽了蘭若的喜好用心準備的。蘭若總這般任性,確實有些過了。
想著,他嘴角便垂落下去。
她心裡氣丸子說話太不講情麵,見謝霖沒幫她圓場,隻能又憋屈地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