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程頤盯著符文,半信半疑。
他幼年時曾在宮中見過一本符咒的書,那時年幼,隻倉促地翻看過。此時雖覺得這玉牌四周的符文眼熟,卻絲毫不知在哪一本書中瞧過:“不知太史府中或欽天監可有類似書籍?”
“三十年前高祖為滅厭勝之術,這一類的書籍早已全部燒毀。”太史令府中留了些命理的書籍,卻不敢留任何符文的東西。他又轉過書桌,抱著拓印的紙張看:“不過這魚似乎不是什麼好的寓意。這應當是幾十年前的借命牌。刻在借命牌上的符文,不外乎借命。”
蕭程頤呼吸一窒。
太史令不知他為何臉色這般難看,隻安靜地坐在一旁等。書房中安靜無聲,燭光搖曳之下,蕭程頤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在膝蓋上,發出噠噠的響聲。燭光掩映之下,他神情有幾分冰冷。
須臾,蕭程頤開口問:“若這樣的命牌掛在一個人的身上,這個人是借了旁人的命,還是被人借命?”
“既然是借命牌,自然不是自己的。”
蕭程頤敲擊膝蓋的手一頓,緩緩地抬起了眼簾。
太史令被他冰涼的眼神嚇了一跳,低頭回想了下方才所說的話,並無哪句冒犯。意識到這玉牌怕是蕭程頤親近之人的,他於是斟酌地道:“殿下若是想查清楚這符文的用意,可派人去請相國寺的明心大師。明心大師對此技頗通,許是能解殿下之惑。”
蕭程頤思索了片刻,站起身:“本王來問過生辰八字之事,不便於對外人言。”
太史令立即表示不會多嘴,蕭程頤才轉身離去。
丸子尚不知蕭程頤看了一眼她的玉牌就查到了這麼多,正用著晚膳,玉錦園的下人就來請了。因著林瑟瑟落水被六皇子殿下抱起之事,李玉梨一回府便按耐不住了。
回程的路上,她越想越覺得這是樁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瑟瑟如今不揭穿她親女的身份,是無論如何也進不了六皇子府的。六皇子殿下不同其他庶出皇子,中宮嫡子,出身上高出其他皇子一籌。兼之未分封出宮,帝後寵愛,極有可能是儲君之選。
按理說,他那樣的身份,瑟瑟僅憑一個李府義女的身份,側妃之位都是高攀。但如今不同了,瑟瑟早已被綁死在六皇子身上。因著她放話造勢,以謝皇後那愛裝賢明寬仁的做派,少不得給瑟瑟一個側妃。
丸子與林瑟瑟到了玉錦園時,李玉梨嘴角的笑意還沒落下去:“都過來坐。”
林瑟瑟心口一動,看著丸子。
丸子麵色不變,緩緩走過去坐下。
李玉梨這次毫不掩飾親近林瑟瑟,她笑眯眯地站起來握住她的手。這次王曦兒看見了像是沒看見一般,低著頭不出聲。李玉梨腰肢纖軟,行動間弱柳扶風。將人拉倒身邊按著坐下去便笑眯眯地道:“瑟瑟且放心,你是我李家嫁出去的姑娘。不管他六皇子如何尊貴,義母都絕不會叫你吃虧的。”
林瑟瑟陡然坐在了丸子的上首有些慌,她忙扭頭看向丸子。
丸子眼觀鼻鼻觀心,略微地點了下頭便接過下人的茶水飲了一口。
林瑟瑟得了丸子的肯定,漸漸鬆弛下來。卻還是不習慣李玉梨突如其來的熱情。李玉梨好似突然對她感興趣了,先前沒問過她的,此時如連珠炮似的一個接一個問起來。林瑟瑟覺得太刻意,但又無法拂李玉梨的意思,隻能磕磕巴巴地應付著她的問題。
李玉梨笑得開懷,從林瑟瑟幼年到如今發生的事情都要問。問得極細,甚至還問起她母親林十娘。她好似很心疼一般,搖著頭感慨:“瑟瑟往日在家中過得困苦吧?瞧這孩子瘦的……”
“也沒有,”林瑟瑟雖然覺得自己娘陰晴不定,但自小到大從未挨過打,“我娘嘴上不說,心中是十分疼我。家中那般窮困,娘她也沒叫我餓過肚子。”
李玉梨聽了卻很心疼:“苦了你了。”
王曦兒坐在一旁,蹙著眉頭看著抱著林瑟瑟不撒手的李玉梨,表情古怪。
素來咋呼小氣的王曦兒不吵鬨了,倒是引得丸子多看她一眼。王曦兒打量了許久李玉梨和林瑟瑟,有那麼一瞬,她臉色大變。
事實上,王曦兒是沒見過貴妃姨母李玉婉的。與丸子經常出入宮廷不同,李玉婉十分不喜王曦兒。因為李貴妃看不上王家,連帶著也看不上王曦兒。自王曦兒出生至今,她除了能從丸子手中分到一點宮中的賞賜,基本都會被李玉婉忽視。所以在仔細打量林瑟瑟之前,她不曾發現端倪。
此時她震驚地發現,林瑟瑟的一雙眼睛與李玉婉有多相似。
注意到丸子的目光,她連忙收回視線低下頭去。
丸子仿佛沒發現任何不妥一般,耐心等李玉梨問夠了雙雙坐下。李玉梨才喝了一口茶道:“明日我便與你姐姐一道入宮見貴妃娘娘。有貴妃娘娘在背後替你做主,也好早些定下婚事。”
“明日怕是不行,”丸子抬起眼簾,臉上還是那樣風輕雲淡,“荷花宴五日,我是審評人。”
李玉梨的臉色不好看:“這是關乎瑟瑟的終身大事,拖久了夜長夢多。”
“母親不若先進宮與貴妃娘娘詳談,先聽聽看姨母如何說。”丸子琉璃似的眼眸漾著點點波紋,“短短五日的功夫,瑟瑟還是等得起的。”
李玉梨有些不高興。抿著嘴角,熱鬨的氣氛很快就冷淡下來。
她看著毫無波動的丸子,心裡不由在想,這就是她無論如何都對琳琅這個女兒親近不起來的原因。若非這女兒冷心冷肺捂不熱,養了十五年,也不見她貼心一回。但是她順著丸子久了,便是心中不舒坦卻也習慣了順著丸子的話做:“那,隻能先這樣。”
丸子點點頭,偏頭看了一眼沒說話有些恍惚的林瑟瑟,忽然問:“瑟瑟想嫁給六皇子殿下麼?”
清冽冰涼的聲音喚醒了林瑟瑟,她一驚,抬起頭:“啊?”
丸子挑了眉,淡淡地看著她。
林瑟瑟腦海中閃過蕭程頤那張絕塵的臉,低下頭去。李玉梨嘴角的笑容僵住了,也順著丸子的目光看向林瑟瑟。安靜了片刻,林瑟瑟的聲音從腦袋下麵冒出來,很小聲:“今日倉促之下,瑟瑟並沒有看清楚六皇子。也不知六皇子殿下為人,不知該如何說。”
如何說?嫁過去都是天上掉餡餅了!王曦兒喉嚨一哽,隻覺得這土包子簡直不識好歹。
雖然疑似她的姐姐,但這林瑟瑟也不想想自己什麼樣兒。鄉野山村泥巴裡麵滾了十五年,大字不識幾個,詩詞歌賦不懂,還敢在這挑三揀四??
丸子卻懂她的彷徨,想想,寬慰了一句:“願意下水撈人,至少心性善良。”
一句話點醒了林瑟瑟,這到確實是。六皇子堂堂皇子殿下,最是金尊玉貴之人。在她深陷池中沒有人下水願救她之時親自跳下來,就如同姐姐所說,至少性子不惡。
“那,那……”林瑟瑟心跳快了一點,後知後覺地耳朵熱了起來。
丸子無視李玉梨王曦兒母女探究的目光,很是直接道:“才學聽說不錯。年紀尚小,麵上裝著再老成持重,底子還是有些少年氣盛的。”
“大姐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王曦兒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丸子又啜了一口茶水,消瘦單薄的身影被燭光拉扯得更加纖細:“你說呢?”
王曦兒臉漲紅了。氣的。
她哼了一聲趴下桌子,忽然哼哧哼哧地就跑出去。不就是姨母偏心嘛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從小出入宮廷嘛有什麼了不起!
王曦兒氣呼呼地跑遠,林瑟瑟卻由此信了丸子的話,徹底放下心來。姐姐是最靠譜的人,說的話十成十是真的。雖說知曉六皇子不是壞人,目前來說嫁給他是個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兒。林瑟瑟腦海中蕭程頤的臉又晃悠了幾下,最終還是無法笑出來。
她想到蕭程頤記不住自己卻總往丸子身邊湊,牽起嘴角露出個不太燦爛的笑。
丸子看著她輕輕歎了口氣:“不要多想,順其自然。”
林瑟瑟的臉埋在陰影裡,輕輕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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