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班長的白曜正在一一跟班裡的同學問話,又清點過人數,這會兒陸陸續續的還有進門的,他掃了一眼,確認沒有遺漏,稍微揚起了聲音,“咱們班應該有三分之二的人員留存,我希望這段時間裡大家可以同舟共濟,有什麼事互相搭把手,也好度過這次難關。”
教室裡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應答聲,平時就人緣極佳的班長自然頗有威望——至少在還沒有真正出事的當下,他的話無疑帶來了點微薄的希冀,讓人在喘不上氣的窒息裡找到些許空隙。
“班長啊,我倒是沒意見,但是……”不知是哪位同學先不安地開了口,“等會兒到底是誰來給咱們上課啊?”
出事的時候,本來就是放學時間了。
……這也是大部分人沒有第一時間想著找老師或者教職工的原因。
彼岸學園的課業負擔不重,在這上麵也沒有太過嚴格的規定,於是在沒什麼活動的日子裡無論師生大多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也就是最近是報告日,滯留在校的學生要多些。
除了少數還留在學校辦公的老師和職員,老師們基本都不在校內,也不清楚授課究竟是何人來進行,更不知道所謂的指導員是何許人也。
他們沒有太多討論和遲疑的功夫,已經接近上課的時間了,言談間,那前一天才在圖書館裡聽到的詭異上課鈴就再次響起,仿佛在催促著他們——“授業”已經要開始了。
“先回座位上吧。”白曜說,“然後視情況而定。”
還沒坐回自己位置的同學也都在悄然的議論聲中走向桌椅,他們班的時間點卡得還算準,剛剛全員落座,門外就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
聽上去似乎是輪子碾過地麵的摩擦聲,聲音越來越近,在它來到門口時,一乾人等終於看清了未來指導員的“真容”。
——它的五官是畫上去的,那平整的木頭臉龐讓非人感更加明顯,不如說它根本就是一尊全身都由木料打造成的、等人高的木偶。隻有雙手可以自由抬起的木偶兩腿像是未完工的半成品,僅有輪廓的下半身靠著安裝在最底下的車輪向前滑動,發出了那吱呀吱呀的古怪動靜。
在眾目睽睽之下,搖搖晃晃地行進到講台上的人形木偶張開自己四四方方的嘴巴,吐出了一連串拗口的句子。
“大家好從今天起我是你們的指導員你們的課業和人身安全就由我來監督進行請多多指教。”
“……”
空氣很安靜。
後座的周菁菁偷偷問她,“你聽懂了嗎?”
虞檸誠實地搖了搖頭。
然後,她在所有人“你不要命了”的震驚目光中舉起手,“老師,你考過教師資格證嗎?”
“普通話二甲過了嗎?”她乖巧地問,“實在不行
二乙呢?()”
;()”
虞檸意外地放下手,看來對方應該已經知道他們所有人的名字了。
“嗯,”她笑道,“那您就好好說話吧。”
其他人:“……”
你是真的勇。
“為了讓大家適應一下全新的生活節奏,今天的活動將會在我的指導下進行。”雖然語氣和方式還很不自然,但它總算是有正常斷句了,“我想你們應該已經很熟悉這個流程了,之前也才完成過分組,就按照那個來好了。”
“時間不多,請各位抓緊,午休過後的下午第一堂課裡,我會檢驗你們的成果。”
“那麼,”木偶僵硬地說,“請各組代表上來抽簽選擇你們的提示內容吧。”
虞檸:“……”
放開她!她要換組——!
一次非酋,一生非酋。
換組是不可能換組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換組的。
“哎呀——這麼看來當初抽簽真是人品爆棚,”劉嘉卉扭頭問,“是吧檸檸。”
虞檸:“啊……?”
她還在憂鬱。
事情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所以是什麼流程?”傑克問。
“啊?”薛尉詫異道,“你不知道嗎?”
他還是第一次跟轉校生搭上話,馬上迫不及待地分享起自己的所知所學來打好關係——不過本來就不怎麼清楚人類社會的常識的傑克聽來自然更是一臉懵逼。
他是在上次小組調查之後“轉”來的,木偶甚至直接無視了他,樂得如此的傑克毫不猶豫地繼續了自己保鏢的職責,當然,在其他人看來就是莫名纏上了虞檸不放。不過她自己沒意見,秉承著同學就是要互幫互助的白曜也不介意多帶上一個,一行人就這樣比彆的小組多了一個成員地往自己抽到的地點走去。
單從白曜的抽簽結果來說,他們的運氣屬實不錯。
——隻是同棟樓的幾間多功能教室,至少他們過來的時候,這裡還很安靜,看不出有任何異樣之處。
“話說回來,”劉嘉卉上下左右地觀望著,“音樂教室能有什麼啊?”
她胡亂猜測道:“自己彈奏的鋼琴?會眨眼的貝多芬畫像?還是亂七八糟的雕塑?”
“我不知道,”薛尉抱住胳膊盯著角落的三角鋼琴發呆,“我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佐伯俊雄彈《小星星》。”
虞檸:“?”
謝謝提醒,她半夜就讓俊雄來彈。
自己製造怪談,自己解決怪談,這自產自銷還不分分鐘給她玩明白了。
“那個時候虞檸果然是亂說的吧,”薛尉嘀嘀咕咕,“哪有上來拽著手說人家有音樂天賦的?”
“誰說的,”虞檸當場反駁,順手就從牆上摘下一樣樂器來,“我好歹也是學過的好吧,胡說,但沒完全胡。”
薛尉滿
() 臉微妙,“學這玩意兒……?”
劉嘉卉滿臉莫名,“你學過……?”
……壞了,忘了原身應該沒有學過了。
“個人愛好,”虞檸冷靜地說,“自學成才。”
尤其是壓力巨大的趕稿日,去公園來上一曲老解壓了。
“呃,”在旁邊掛機的傑克突然插話道,“你們誰在唱歌?”
他耳朵還挺靈,一行人安靜下來,這才聽到了外麵微弱的哼唱聲。
白曜一馬當先地在門縫間觀望片刻,馬上向後退了一步,“不對,先彆出去。”
她怎麼聽著有些耳熟。
虞檸迷茫地眨著眼,依稀分辨出這似乎就是早上那道跟她對唱的嗓音——抱歉,她還是聽不懂,隻是應該是因為距離的拉近,感覺吐字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而她趴在窗戶上,瞧見了讓白曜警惕起來的人影。
“……又念……”
走廊儘頭,正背向著這邊的身影依稀能看出是個女子,披散著的黑發一直垂到腰際,寬大的水袖完全遮住了她的手臂,輕輕地帶動著袖口向上舞動。
她幽幽唱了起來。
“郎在歡心處……妾在斷腸時……”
“委屈心情有月知,”那藍紫色的背影緩緩向他們轉過來,“相逢不易分離易——”
就在這時,一道高亢的奏鳴猛然蓋過了她的聲音。
其他人:“???”
鬼伶:“???”
突如其來地闖入的嗩呐撕裂了空氣,也撕裂了她好不容易營造出的詭異氣氛,愣是將月夜水色中的清唱換成了吃席現場。
大概是因為先前就結下的仇,那唱腔標準的名伶再咽不下這口氣,誓要將搗亂的家夥給壓過去。
“易——”
“嘀——”虞檸也鉚足了勁,她終於想起這家夥是誰了,這還哪敢讓對方繼續唱下去,她連曲調都不講了,徑直到處亂按地胡吹一氣,“嗒嗒嘀嘀——”
這簡直在活生生打曾經的一方名伶的臉,對方簡直氣急了,吊著嗓子就來了一聲前所未有的尖利字音:“易——!!”
空氣倏地一靜。
“梆”的一聲,楚人美卡著那個唱不上去的高音,硬生生地仰麵朝天撅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