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檸堅信,如果舉辦個什麼破壞氣氛大比拚,那她一定是無冕之王。
現在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她可以清楚地看見白曜的神情一時之間變得很複雜,像是有點繃不住的想笑,又有點明知道不應該在這裡笑場的微妙,還有點尊嚴被如此質疑的惱怒——總的來說就是四分惱火三分愣神兩分意料之外一分興味盎然的餅狀圖。
你們邪神的好奇心都這麼強的嗎?
“如果你能做到的話。”祂似笑非笑地說,“我很期待。”
虞檸“誒”了聲:“真的嗎?”
這可是祂自己說的,她還沒見過邪神當歡樂喜劇人呢。
四葉草城大舞台,你有夢想你就來。
“不,”對方敏銳地察覺到了她話語裡隱約的不懷好意,當機立斷地明示道,“我的意思是最好不要。”
虞檸:“哦。”
失望,原來隻是在陰陽怪氣。
“那建議你有什麼話還是直說哈,”她的真摯態度不改,“不然我就按字麵意思來理解了。”
所謂直球克傲嬌,天然克腹黑,就站在幾米之外的邪神很明顯地被噎了一下。但他緊接著倒是無所謂地扯扯嘴角,眉梢稍微挑高,分明是同一副長相,那陽光開朗的少年感從不知何時起消失得一乾二淨,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與世疏離的氣息。
那顯而易見的非人感反倒將存在彰顯得越發強烈,讓那孑然立在黑暗中的身影顯出了與身量不相符的氣場,連帶著難以名狀的異樣也在陰影裡氤氳膨脹。
——如果沒有在下一秒就破了功的話。
“哦對,還有。”
虞檸得寸進尺地補充:“要是可以,就麻煩您大人有大量地把剛才說的再解釋一遍吧。”
“我腦子笨,”她理直氣壯道,“我聽不懂。”
她的人生追求就是躺平當鹹魚,猜什麼謎語,動腦子好累的。
白曜:“………………”
虞檸:“?”
你撇嘴了對吧,剛才絕對撇嘴了對吧?!
她的疑問寫在臉上,對麵的邪神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假笑道:“你看錯了。”
“不,”她說,“我相信我的眼睛。”
“眼睛是會騙人的。”對方不以為然,仿佛說的話不是在騙人一樣,“就像這樣。”
祂抬手一揮。
在場的唯一一個人類不由得在瞬間屏住了呼吸。
騙人的又何止是眼睛。
灼熱氣浪滾過暴露在外的皮膚,在上麵留下焦灼的燙意。呼嘯而起的火焰席卷了整個場地,刺目高昂的火舌舔舐著任何能夠觸及的東西,於是它們也一並加入了吞噬者的行列。
周圍的一切都在融化。
而操縱著這些的始作俑者保持住稍稍抬起的右手,虛空中無端浮現出了閃爍著光芒的圖案,那有如陰影的“麵具”如影隨形地攀附在祂的麵龐上,遮去了大部分五官。
可她仍然能看到對方的雙唇在一張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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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之下——虞檸看不清更具體的著力點,分辨出的不過是一些纖細而狹長的黑亮東西,它們看起來似乎是在無力地輕輕隨風搖晃,然而,但凡是長了腦子的人都不該質疑可能爆發出的力量。
草,觸手。
白曜:“……你聽到我在說什麼了嗎?”
“……啊?”虞檸艱難地將目光從觸手上移開,“聽到了。”
白曜:“……”
虞檸:“……”
“對不起,那什麼,”她友好地建議道,“要不你再說一遍?”
好了。
她想。
現在要是有個誰能讓氣氛變得最尷尬的獎項,一定非她莫屬了。
披著人類外殼的邪神深吸了一口氣,他看起來想露出個與往常相差無二的微笑,然而沒能成功。於是他再次做了個深呼吸,總算把額角蹦躂的十字青筋給壓了下去。
哎喲這個暴脾氣。
“呃,”虞檸思考了下,繼續好心地問,“你需要太太靜心口服液嗎?”
雖然她現在沒有,但是她可以想辦法搞到的。
天哪,她都要被自己感動了!
白曜:“………………”
“說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啊真是服了現在的人類,”他一秒也繃不住的嘴角終於出賣了真實想法,搶在暴露前猛地背過身,可自言自語的碎碎念依然清晰地傳了過來,“果然隻有站著看戲才不會腰疼,完全搞不懂在想什麼,還是說根本什麼都沒想——”
虞檸:“?”
你說出來了。
Hello?還記得她在這嗎?
“親,”她提醒道,“你人設崩了。”
聲音一秒停了。
“我數二二一,”祂說,“你會把剛才的一切都忘了。”
“二,二,一——”
虞檸:“忘不掉啊!”
“眼睛是會騙人的。”邪神道,“就像這樣。”
虞檸:“……重新說一遍也不代表真的會倒帶回那個時候,我勸你好自為之。”
你在自欺欺人騙誰啊!
“很好,看來我的能力對你不起作用。”對方緩緩轉過身,她依然看不清祂的表情,但總覺得並沒有表麵上那樣平靜,“不管是因為我的力量還是因為你本身的問題,這都不重要。”
“沒錯沒錯,”虞檸忙不迭點頭,“讓我們回到之前的話題上吧。”
趕緊的,給他們彼此一個台階下。
“正如人類的曆史課所教導的那樣,”祂說,“一切開始於那塊不知所蹤的隕石。”
“攀附在上麵的‘生物’——不,以人類的定義來說,那並不能算是生物。它們在這裡找到了最適合自己棲息的土壤,生活在這裡的族群所產生的情緒就是它們最好的
() 養料,但其本身也進入食物鏈,成了其中的一環。”
“信仰是有力量的,生物或者這些‘信仰’的集成借由它們成為全新的物種,可惜的是一旦攝入過量,就會反過來被它們操控。這種攝入是接觸上的,也可以是認知上的,依照人類的說法,這應該算是一種無所不在的傳染病——也就是所謂的模因汙染了。”
虞檸意識到他在說什麼了。
“……你是說,”她道,“暗能量是‘活著’的。”
筆仙當時的說法是……“是我們的食糧,是支配我們的力量”。
“隨便你怎麼理解。”對方微笑,“反正就是這麼回事。”
嗯……
虞檸閉上一隻眼睛,“反正當成‘寄生’也可以吧?”
雖然說共生可能更準確點,死物在吞掉了暗能量後才能“進化”成怪談,但對方願意供養的本質是在將來反過來占據主導地位。也就是說,這玩意兒表麵上在食物鏈下層,實際上在食物鏈上層——
“說了半天,”她道,“你又是誰?”
她應該看完第六卷穿過來再在第七部發售前穿回去,偷偷預言然後震驚所有人!
可惜了。
“很重要嗎?”祂假笑道,“不過我可以回答你,這裡就是那個隕石坑。”
虞檸詭異地安靜了一下。
半晌,她不敢置信地抬頭看了眼那幾乎望不見頂的洞頂。
慢著,說好的小隕石呢?
雖說她知道衝擊力很強,但是砸得這麼大的嗎?
不,等等。
不對。
這怎麼看都不可能是區區一塊隕石砸得出來的地下空間。
……假如最初的那塊隕石,本來就有了一個特異點呢?
所以人們才會找破頭都找不到它究竟掉到了什麼地方,也無論如何都查不出隕石的下落,因為它所處的時空就已經獨立於原本的世界了。那麼,會選擇在這裡現身的對方的真實身份……真相隻有一個。
“我懂了,我完全明白了。”她慢慢低下頭,肯定地說,“原來你就是隕石成——”
“住口。”未來的邪神皮笑肉不笑,“我不是。”
虞檸:“……所以我說你不要讓我猜!”
讓她猜就是這個後果!
什麼啊,你不是大聖親戚啊!
“隻能說是跟隕石有一些千絲萬縷的聯係,”祂說,“但也確實可以認為是因它產生的……被暗能量侵蝕的生物會由於它們而殘存著部分類似於崇信的意念,不過,這不代表我會站在哪一邊。”
“我不會站在任何一邊。”
祂又重複了一遍。
“我和它們進行的那個約定,就是人類究竟會怎樣選擇自己的結局。惡意,或者是希望,最終構成我的是什麼,什麼就是最後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