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自己剛擰開的礦泉水嗆得滿杯子都是水。虞述對此很滿意,他要報那一“噫”之仇。
“哎呀,這不還早著嗎。”下意識伸手去推眼鏡的青年才想起那半邊眼鏡被放到了一邊,悻悻地推了個空,“她父母你又不是沒見過,我看著都發怵,這到時候肯定不會同意啊。你以為誰都跟你嶽家似的,那麼好說話。”
“少來。”
虞述嗤道。
“事在人為,我老丈人當初挑我挑得跟什麼似的,還不是點頭答應了。”
“那最後怎麼成的?”秦文博好奇道。
然後他就聽到他隊長美滋滋地說:“你嫂子堅持要嫁。”
……靠,他就不應該問。
莫名其妙又被秀了一臉的秦文博氣急敗壞地拉上他濕乎乎的被子,適才想起什麼,再拉下去,“不對啊,你條件還有啥好挑的——背景?家世?”
他們隊長從小無父無母在支援部內部都不是秘密了,孤兒身份對性格和心理的成長影響都會很大,女方家長出於這一層的擔憂好像也挺合理。
雖然亂世之下擔憂這些有點……嗯,懸浮。
“有一點。”虞述聳聳肩,“但主要是因為我搞支援部。”
秦文博恍然。
也是,他自己和胡雁都是行動分隊的成員,反而忽略這茬了——正常父母當然不會希望自己女兒的命運係在一個朝不保夕的家夥身上,就算大家都是活了今天不一定有明天,可普通人的今天總比支援部的長一些。
“像你說的,我明明有手有腳還正值青壯年,要是就這麼留守,等於分不清‘給我上’和‘跟我上’的區彆——嗨,這不白乾了嗎?”
共同出生入死了這麼幾l年,要是還不懂他隊長的價值觀,秦文博才是真白乾了。他有些恍惚地仰倒在鋪好的被子上,回憶了一下這一路的經曆,一時五味陳雜。
“你說,”他望著天花板,“還有機會看到生活恢複原來的樣子嗎?”
不同於他們平時常有的耍寶,虞述沉默了良久。
“可能有吧。”他說。
就算他們這代看不到,還有下一代,下下一代。那麼總有一天,事情可以慢慢重回正軌。
秦文博那邊卻沒聲了,取而代之的是平穩呼吸,他們都挺累了,稍微安靜地躺上一會兒就徑直沉進夢鄉。虞述倒是還沒有入睡的心思,他悄悄起身,走到窗台邊,借著陽台的一盞小燈展開揣著的紙。
尋常的通訊方式難以在暗能
() 量影響嚴重的地方取得聯絡,他仗著自己也慢慢地能夠利用這種力量,另辟蹊徑地創造了這麼一個“寄信”的辦法。
有他帶頭,部門內部的其他人也紛紛效仿起來,畢竟是真的很好用。當然,對於虞述來說,絕大多數時候還是用在家書上,他又無須在中途向自己彙報什麼。
一張紙寫不下太多,再加上剛出發不久,虞述三言兩語地寫完了八成要被揉成一團的字條,折好後想了想,卻沒有急著放出去。
反正也才寥寥幾l句,不如再等等,之後有想說的隨時補上。
——然後,等到那個“之後”的時候。
他後悔了。
站在那通紅的、正在緩慢地停下跳動節奏的巨大心臟前,虞述遲來地想到。
他沒想到會這麼快就發現支配著整棟樓的核心。
同伴們在一波又一波的鬼怪衝擊中失散,他獨身一人地闖到這裡,發現了為樓內招來無數幽靈的源頭,知道隻要清除掉它,就能暫時“淨化”這一小片區域。也許小小一棟筒子樓的地盤對幾l萬人來說微不足道,但它會是一個好的開始。
而他的戲份將於今天落幕。
匕首在重重阻礙下插進心臟,刀口附近的血肉迅速乾涸焦黑,捅入他後心的尖刺也脫力地慢慢抽出。隨之而來的是大量噴灌出來的鮮血,男人兩眼發黑,呼吸迅速從胸口的空洞中流失,以至於無法支撐起站立的身軀。
意識模糊之際,他用最後一絲力氣探向了兜裡,讓那隻紙折成的小鳥逐漸拍打起翅膀,騰空而起。
它越過牆洞,丁點大的身影在天際越來越小,消失在正確的方向。
沾血的紙鳥飛回了他的愛人身邊。
而年輕的虞隊長本人在病床上醒來。
長時間的昏迷讓他懵逼地眨了好幾l下眼睛,這才適應了那大半灰白的牆壁和天花板,旁邊飄來一股清新果香,還有嚓嚓削皮的聲音。
“醒了?”他妻子正坐在旁邊削蘋果,小刀劃在果肉上的力道猛然更大了,“挺有本事啊你。”
虞述:“……”
後頸一涼。
他迅速想起自己還是個傷員,馬上躺倒回去,虛弱道:“嘶,有點頭暈。”
江知燕懶得搭理他。
“那——你收到了嗎?”為了打破僵局,他試探著問,“就是那個那個——”
江知燕“哦”了聲,“你是說這個?”
言罷,她將那張斑斑點點地沾了血的紙展開,在他麵前赫然展示了一下背麵——虞述是個王八蛋。
王八蛋本人看著這行新寫上去的字咳了聲,江知燕便繼續道:“你猜我看到這個是什麼感覺?”
“二話不說拿鳥當遺言呢,”她說,“要不是小秦他們趕到得及時,你可就真交代在那兒了。”
“我說過我支持你所做的一切,但相應的,你也應該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虞述聽到這裡,反倒釋然地鬆出一口氣。
“嗯,我知道。”
“我發誓。”
他鄭重地說。
“就算是死了,我也一定會回來的。”!
曲奇碎可可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