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2 / 2)

第二春 張不一 10409 字 6個月前

程硯的語氣冷而靜,甚至冷靜到令人不寒而栗。

林念初已經快喘不上氣了,胃部也跟著一陣陣驟縮。

空氣中彌漫著清蒸鱸魚的味道。

魚味很濃,清香,卻又帶著腥味。

她開始反胃,想吐,胃中酸水再一次地頂了上來,她立即彎腰捂嘴,迅速尋找著垃圾桶,然後蹲到地上就著垃圾桶狂吐了起來。

她這幾天胃口不好,中午沒吃什麼東西,吐得全是酸水。

程硯一怔,意外又懵逼,但他反應的很快,立即拉開了碗櫃,從裡麵拿出來了一個小碗,先在水龍頭下麵涮了一下,然後給她倒了碗熱水。

抱著垃圾桶吐夠之後,程硯把碗遞給了她,林念初又就著垃圾桶漱了漱口,起身的時候,她聽見程硯問了她一聲:“你沒事吧?”

林念初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後搖了搖頭:“最近腸胃不太好。”

剛才在超市的時候,她和蔣艾桐買完魚之後,又隨便找了個借口獨自回到了二樓,偷偷去購物區旁邊的藥店買了根驗孕棒,現在還藏在包裡。

雖然她很擔心自己會意外懷孕,但是她不能忽略自己的身體變化,所以她決定驗一下。

在結果沒出來之前,她不知道該怎麼跟程硯說這件事,萬一沒懷呢?說了不是鬨烏龍麼。

程硯也沒多想:“哦,那我給你煮點粥吧。”他伸手打開了放廚具的壁櫃,從裡麵拿出來了一個小砂鍋。

林念初的心尖微微一動。

父母離異後,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專門為了她而做一頓飯或者一道菜,哪怕是和她在一起了十年的梁辰都沒有。

梁辰是個貴公子,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根本不會做飯,而且醫生這個職業很忙,梁辰為了不給他爸丟臉,也為了證明他不是靠著關係進入了醫學院,更是拚了命的工作,幾乎每天都不在家——早上七點出門,晚上十一點多才到家,到家後基本都是倒頭就睡,有時半夜還會接到工作電話,然後匆忙起床去醫院。

家應該是由兩個人組成的,如果其中一方變成了隱形人,另外一方就要承擔起兩個人的責任。

在這三年中,她為了維護自己的小家,徹底變成了家庭主婦,哪怕家中隻有她一個人,她也要做一日三餐——哪怕是做給自己吃。不過早上她都會起很早,為了給梁辰做早飯,並且做的很豐盛,因為這是他一天中唯一一頓在家中、陪著她吃的飯。

剛開始的時候她每天還會專門跑去醫院給他送午飯和晚飯,但他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忙,最起碼每當她去送飯的時候她都在忙,她隻好把飯放在他們科室的護士站。

那幫小護士剛開始的時候還對她挺客氣,後來態度卻慢慢地變了,那幫青春靚麗的小姑娘們每次看到她都會和彼此擠眉弄眼,通過眼神傳達些什麼心照不宣的東西,搞得她心裡很不舒服。

後來有一次,一個長相姣好的小護士問她:“姐,你就沒自己的工作麼?天天這麼閒來給梁醫生送飯。”

“沒工作”和“這麼閒”這兩個形容詞狠狠地紮了她的心。

那一刻她終於明白了那群小護士見到她之後為什麼總是擠眉弄眼了,因為瞧不起她,覺得她配不上她們的梁醫生。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個靠男人養的廢物,她立即回答道:“我、我在稅務局上班,工作比較輕鬆。”

小護士卻沒什麼太大的反應,甚至都沒抬頭看她一眼,一邊翻著什麼東西一邊漫不經心地回了個:“哦。”

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她還是看不起她。

那天晚上梁辰回家後,她對他說了句:“從明天開始我就不去給你送飯了。”

其實她是想讓他詢問她為什麼不去了?這樣她就能把今天所遭受的委屈告訴他了。

歸根結底,她想讓他安慰她,想讓他主動關心她,因為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另一半。

但是他沒有,他隻回了一句:“行。”然後就去了衛生間,洗漱完,倒頭就睡,絲毫不關心自己的妻子為什麼不去給他送飯了。

那時林念初才意識到,他根本不在乎她是否去給他送飯,也不在乎每天吃的飯是不是她做的。

那天晚上,她獨自一人坐在客廳裡哭了很久,但是第二天早上依舊是六點起了床,去做早飯。

吃飯的時候她頂著一對腫眼泡,梁辰也沒看出來,吃完飯就收拾東西出門了,出門前習慣性地給了她一個臨彆吻。

這就是她的婚姻生活,一個人的堅守,自以為是的付出,每天按部就班地過日子。

在這種毫無生機的歲月中,她就像是一件被束之高閣的物件,一點點地被蒙上了灰。

不怕男人渣,就怕女人傻。

她當了整整三年的傻子,最後竟然在程硯這裡討到了一碗粥。

程硯將混了米和水的砂鍋放到了另外一個灶台上,開火前忽然想到了什麼,扭頭看向了林念初:“你是想喝甜粥還是鹹粥。”

林念初沒那麼挑:“白粥就行。”

“好。”稱硯蓋上了鍋蓋,打開了火,然後看了眼時間,已經六點二十一了,立即關了隔壁灶台的火。

林念初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問了句:“後來呢?”

程硯僵了一下,垂眸盯著蒸鍋的透明蓋子。

玻璃蓋上蒙了一層霧氣,鍋中的魚若隱若現。

盤子是白色的,魚身完整,安靜地躺在一圈褐色的湯汁中,身上撒著一層色彩鮮豔的蔥絲和辣椒絲。

程硯下意識地攥了攥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拳,艱難開口:“程慶利把墨墨賣到了馬戲團裡。”

林念初的呼吸再次一頓,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發展。

她曾經一直以為,墨墨是被賣到了彆人的家中。

窒息與惡心的感覺再次湧上了心頭,她無法自控地變得出離憤怒:“你媽呢?她不管麼?”

但是問完她就後悔了,她覺得自己問了個無比愚蠢的問題,相當於往程硯心口捅刀。

程硯牽起唇角笑了一下,眼眸中卻沒有笑意,隻有冰冷:“她說,隻要我願意入職源升,她就出錢把墨墨買回來。”

林念初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像是有一隻手緊緊地捏住了她的心臟。

她沒敢問程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不是他們的媽媽,因為這個問題一旦問出了口,程硯的人生就隻剩下了悲哀。

“那個時候張俊山他媽病危,吳行知開價二百萬收購517,他必須拿錢給他媽治病。”雖然已經時隔多年,但這是程硯第一次開口講述這件事,感覺十分的艱難,他渾身緊繃,雙拳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夏夢淞也畢業了,進了娛樂圈,四處碰壁,總是哭著給我打電話,想讓我幫幫她,我卻無能為力。”

在親情,友情和愛情的三重逼迫下,他放棄了辛苦成立的517,入職源升,成為了源升小電的總經理。

他用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才將源升小電從一家瀕臨破產的企業變成了家喻戶曉的國民品牌,但卻隻是為他人做嫁衣,吳行知得到了份好名聲,吳太太終於可以在家中揚眉吐氣了,源升小電的上市也終於給了各位投資人一個交代。

但是他的人生應該跟誰去交代呢?

林念初望著程硯,忽然特彆心疼他,還很想去,抱一抱他。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字句篤定地對他說:“你一定會,越變越好。”

程硯怔了一下,抬眸,扭頭看著她,少頃後,十分溫和地勾起了唇角:“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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