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你與那個人類的命運。”
神明能窺見人類的命運,目前祂太過虛弱,隻能看到短暫的命運線。
薑絨的命運原本與莊肖宇糾纏在一起,若山神不曾蘇醒,莊肖宇會提議他們去山裡野營,然後他故意帶著薑絨與大部隊分開,迷路在大山裡。
之後又恰逢暴雨,二人獨自在山中待了兩天才被找回,缺少食物沒有居所,過程中會遭遇什麼可想而知。
薑絨是外柔內剛的性子,她並未因為這次意外妥協,堅持將莊肖宇告上法庭,然而外界的輿論以及世俗對女性的苛刻,仍是讓少女受到莫大的、難以挽回的傷害。
昨夜見到莊肖宇的時候,山神便窺見了這段未來。
於是夜深人靜時分,祂去到莊肖宇的房間,給了他一點小小的教訓。可以預料在未來很長時間內,那個人類都會被夢魘糾纏無暇他顧,直到他徹底放棄薑絨,才能得到解脫。
“絨絨?絨絨?!”
好友的呼喚令薑絨驚醒,轉頭便對上夏恬恬擔憂的目光:“絨絨你怎麼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沒什麼。”聽完神明的講述,神色仍有些恍惚的少女微微搖頭,黑眸情不自禁瞥向一旁,紅潤的唇角慢慢的、一點點上翹,笑容如細小的梨花般綻放。
“你想到什麼啦?這麼高興?”夏恬恬問。
薑絨抿唇不語,唇邊的弧度卻久久不散。
她下意識抬起手臂,想要去牽神明的衣袖,祂身形飄忽,總給她夢幻泡影的感覺,若不抓住,這美好就要消逝一般。
隨即薑絨又想起自己如今早已長大,不是當年五歲的小女孩,還要牽人的袖子才能走路。
正要放下手,飄在前方的山神忽然與她拉近距離,祂虛幻的、像是一片霧氣的衣袖飄蕩到薑絨麵前,仿佛正待她去牽住。
少女黑白分明的雙眸詫異地望向祂。
山神的聲音低低響在耳邊:“可以牽。”
小信徒的心聲那麼響亮地自胸口傳來,這麼簡單的祈求,祂無法視而不見。
薑絨想問,祂怎麼會知道她在想什麼。可看到身旁的夏恬恬,她又強忍住了。
少女悄悄垂下眼簾,眼底彌漫著細碎的笑意。伸出去的手輕輕握住那片霧一般的袖擺,明明常人無法看見,她卻能夠觸碰到,入手一片清涼。
此情此景,一如當年。
山神祭舉辦時間在傍晚,天邊蔓延出大片的紅霞時,薑絨幾人得到度假區通知,讓去山神廟外的廣場上等候。
到了地方,才發現度假區裡遊客還不少,除了他們四個,大概還有十幾位遊客。
村子裡的村民全都來了,一個個穿著民俗服飾,打扮得相當古樸。在村長的帶領下,村民們一臉莊重地開始在神廟前跳舞唱歌,出口的方言叫旁觀者不明覺厲。
在村民的示意下,感興趣的遊客也可以加入其中,夏恬恬和林梓涵都上去了,薑絨一個人在一旁烤肉。
山神祭當然不隻有唱歌跳舞,還有熱鬨的篝火表演以及自助燒烤宴。
燒烤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薑絨烤好一串肉,撒上孜然和辣椒粉,放進盤子裡。
山神的身形似乎比早上又凝實幾分,祂端坐在旁邊的空位上,拿起盤中的烤肉緩緩品嘗。
“這個味道您喜歡嗎?”薑絨壓低了聲問。
一串烤肉消融在虛幻的影子中,光禿禿的簽子被放回,品嘗了來信徒獻上的祭品的神明輕輕“嗯”了一聲,誠實道:“人間的食物很美味。”
薑絨便不由自主彎了眼眸。
祭神儀式進行到最後,村長奉上新鮮的瓜果點心,放在神台之上。
看著這一幕,薑絨突然想到曾經神台上的小番茄,便問:“那些祭品您嘗過嗎?”
山神道:“它們沒有信仰,我無法品嘗。”
神明無法觸碰人間的東西,必須通過信徒這個媒介,所以祂想吃什麼,必須由薑絨供奉給祂,祂才能品嘗到其中的滋味。
薑絨疑惑道:“一點也沒有嗎?”
那麼多人圍著神像祭拜,哪怕他們看不見山神,可身為這山村裡世世代代居住的村民們,竟然也不曾給大山一點信仰嗎?
神明平淡道:“他們所有人的信仰加起來,都不及你給我的萬分之一。”
薑絨啞然。
如果不是她親眼所見、親身經曆,大概也不會相信有神明的存在。
既然都不相信,更不要提信仰了。
她的靜默引來山神的注目,祂轉過頭來注視她,清澈的嗓音溫和流淌:“不必為我惋惜,我很感激你記得我,不曾遺忘我。”
山神視線中,小信徒就像是一顆明亮的小太陽,源源不斷地散發光和熱,那些信仰之光照耀在祂的身上,讓祂一刻比一刻更強大。
這樣虔誠的、純粹的信仰,哪怕祂不曾被人遺忘,也從未體驗過。
遇見她,是祂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