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悄無聲息死在大山裡,實在太常見了,一次意外就能解釋。
薑絨頭腦飛快轉動,最終決定不能打草驚蛇,先暗中搜集證據。等證據擺出來,即便他們有再大的能量,也不怕那些人不伏法。
這麼想著,薑絨抬頭正要跟山神說,就見祂也低下了頭。
“絨絨,你不喜歡他們?”祂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平和,沒有半分波瀾,卻說出讓薑絨大吃一驚的話語,“我將他們殺了如何?”
薑絨滿腦子的怒火“啪”的一下,瞬間熄了。
“不不不,不行不行!”她生怕自己說晚了一句,那些人都要死。畢竟她體驗過祂的力量,清楚地明白祂的一個念頭,就能輕易奪走那些人的性命。
也是在這一刻,薑絨深刻意識到,神明與人類的差距。
在神的眼中,人類宛如螻蟻,螻蟻的生死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為什麼?他們讓你生氣了。”山神的語氣裡透出一絲困惑。
祂微涼的指尖輕輕觸碰少女的眼尾,拂去一滴沁出的淚珠。
雖然山神並不明白小信徒的憤怒從何而來,也不懂那些人哪裡惹到了她,但——這都不重要。
隻要小信徒能夠高興,祂可以做任何事,包括讓那些人受到懲罰,這是神明對自己虔誠信徒的偏愛。
薑絨連連搖頭,把腦袋搖成撥浪鼓,“因為他們做了犯法的事,所以我才生氣。但我們不能評判他們,要懲罰也得交給司法機關,交給我們人類去做,不需要你出手。”
神默默不語。
少女仰臉望著祂,一雙眼被淚浸過瑩瑩透亮,她眼仁比常人更大更圓,宛若一隻可愛的貓咪,清澈倒映著天光與祂的影子。
“我知道您是想我開心,我很感激您。”
說這話時,少女微微抿唇,總算想起自己還在神明的懷抱中,還被那山林的氣息裹挾,這讓她臉頰漸漸飛起一片暈紅,明明眼角眉梢都縈繞起羞怯,雙眼卻大膽又熱烈地直視著神明。
“可您這樣做並不會讓我開心,我是一個人類,那些人也是我的人類,您這樣隨意殺死他們,會讓我感到害怕。”
少女意外的坦誠,沒有半點隱瞞地袒露自己的內心。
祂問:“你會害怕我?”
薑絨其實也在擔心自己的拒絕會讓山神不快,她不想祂不高興。
可是這些話,她必須說。以後祂會隨她回到城市,到時遇見的人會更多,薑絨並不希望祂肆意剝奪人類的生命。
“我不害怕您,您一直在保護我,我永遠也不會怕您。我隻是懼怕這種力量,人類都是這樣,會對強大的力量感到畏懼。”
強忍著內心的忐忑,她小心翼翼揪住神明的衣擺,如幼時那般輕輕扯了扯,語氣裡帶出無意識的撒嬌,這是少女以往對媽媽的撒手鐧,“山神大人,您也不想我害怕您,對不對?”
好比人都害怕刀、槍,這是天然刻在骨子裡的特性。
祂對現代社會知之甚少,像個從穿越而來的古人,不懂得很多常識性知識,這些天薑絨時常會給祂解釋,卻也無法一蹴而就。
她隻能一點一點給祂掰碎了講,好在祂從來都不是蠻不講理的神明,祂安靜片刻後,出聲問:“那我怎樣做,你會開心呢?”
山神並不弑殺,之所以說出那句話,是為了滿足小信徒的需求。對祂而言,殺人相當於碾死森林裡的螞蟻,人與動物在祂這裡沒有分彆,所以一開始看到那些人追捕動物時,祂都沒有放在心上。
既然小信徒不會為此開心,那就不必做了。
話題轉得太快,薑絨怔了怔,無意識眨眨眼。怎麼做她才會開心?
她腦子亂糟糟,亂七八糟的念頭飛速自腦海流過,還沒等她理清思緒,就聽祂清冽的話語聲響在耳畔:“我明白了。”
“誒?”薑絨正要問明白了什麼,身體突然一個懸空,臀下墊了條堅實的手臂,她被這動作帶著身子往前一傾,驚慌失措下連忙抱住祂的脖子。
山神抱起自己的小信徒,還是用那種大人抱小孩式的抱法。
少女驚魂未定地趴在祂的肩頭,二人緊緊相貼、親密無間,她眼神裡寫滿震驚,意識到彼此的距離,白生生的小臉驀然紅了個透。
“您、您……”她張口結舌,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人或許不容易明白自己的心意,但神明卻能聽見信徒心底最深切的需求,她想要什麼,絕對瞞不過祂的耳朵。
所以,當聽到那句“想被山神多抱一會”時,祂理所當然,要滿足信徒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