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婧考慮了片刻,便扶著臭蛋粗糙的脖子往上爬。臭蛋溫順地以翅膀觸地,紋絲不動地讓寧婧踩上去,還略微抬高,好讓她借力爬上了自己的背。
第一次坐在這種龐然大物的背上,眼前是遼遠的天幕與大片廣闊蒼涼的荒野。閉上眼睛,凜冽的大風便呼嘯著從耳邊、袍子間穿過。這一刻的心情,奇妙得難以言喻。
臭蛋朝懸崖邊走了兩步,寧婧深吸一口氣,調整了身體的姿勢,跨坐在了臭蛋的脖子後方,雙手緩緩地握住了他堅硬的龍角。
得到了這個信號,臭蛋雀躍地展開了雙翼,用力地扇動了一下,朝遠處飛去。顧慮到背上馱著一個人,臭蛋一點兒也不像平時那麼調皮,儘可能地飛得平穩,但寧婧的心還是快從嗓子眼裡跑出來了——
寧婧:“好爽啊啊啊啊啊啊!要不是怕崩人設,真想吼一嗓子啊啊啊啊!”
騎龍飛行,她這輩子竟然有機會嘗試一次!
係統:“……能理解。不過,你哪怕不吼,嘴巴也彆張太大了,風要是灌到肚子裡,很容易鬨肚子。”
寧婧握著龍角的手出了一層冷汗。吹了沒多久,她就覺得風實在太大了,隻好躲在了臭蛋的頭後麵。
穿越了漆黑翻滾的薄雲,寧婧感覺到前進的速度緩慢了下來,臭蛋懸停在了半空中。
寧婧似有所覺地抬頭,頓時震住。
遠方的山巒後方,壯麗的朝霞縈繞著金光,噴薄而出,驅散了繚繞在這片天地的陰冷暮靄。喚不出名字的鳥獸拍打著翅膀,自山穀瀑布中成行穿梭而出,被拉長的剪影投映在了暖金色的水麵上,綺麗而夢幻,煥發著勃勃的生機。
魔界每天有三十六個小時。但與天界不同,它白天的時間不僅短,還不固定。有時候隻有半小時有陽光,有時候能有兩三個小時。
——前麵的好幾次,她與臭蛋來學飛行時,從到達這裡直至離開,魔界都處於黑夜中。原來,臭蛋是因為發現了魔界即將日出,所以才急匆匆地飛回來,一定要讓她看到這難得一見的景象。
臭蛋把撲扇蝠翼的速度放到最慢,維持著不讓他們掉下去的速度,又不顛簸背上的人。尾巴尖兒還高興地翹了起來——顯然,能趕上在日出前帶寧婧來到這裡,臭蛋對自己的飛行速度感到很滿意。(⊙v⊙)
看到臭蛋這麼開心的模樣,寧婧的心莫名軟了幾分。她重重地摸了摸臭蛋的龍角,輕歎道:“謝謝你帶我來看日出,真的很美。”
當晚,兩人收拾好了東西,趁夜回到了天界。
他們在魔界待了十幾個小時,連日出也看完了,但天界隻過了一小會兒的時間。
跨越了天界之門後,寧婧和臭蛋各自熟練地套上了披風和兜帽,冒著夜色,靜悄悄地潛入了神會。
還是深夜。為了不引人注目,回到房間後,兩人連燈也不點。
臭蛋撲倒在了床上,蝠翼軟軟地耷拉著,累得不想哼聲——雖然有一定的體型,但他畢竟才學會飛行不久,長時間馱著一個成年人飛行,還是很累的。
寧婧翻箱倒櫃地找傷藥——剛才,因為第一次馱人,臭蛋在降落的時候,沒把握好平衡,兩個人一起摔到了地上。寧婧還好,僅僅是擦到了一小塊皮。充當墊子的臭蛋就比較慘了,嬌弱的龍鱗銜接部位被高速摩擦。變回人形後,額角、手肘都擦傷了。(=_=)
上次被燈火灼傷後,用剩的傷藥找不著了。寧婧便叮囑臭蛋在房間等她,自己去神會放藥的地方找。
放藥的地方,距離吟唱會的神壇非常近,就挨在旁邊。
整座神壇籠罩在一層淡藍色的光暈中,門口的獨角金馬雕塑燃亮著永不熄滅的火光。寧婧穿過了空無一人的座椅和走道,經過神壇時,不由自主地停了停。
她忽然想起了幾天前,發生在這裡的一幕。
那一天,她要來這裡取墨水,碰上了幾個剛加冕到了翅膀,並順利進入神會工作的年輕鳥人。
出了水鏡那事兒後,未免引起恐慌,大神官下令不得聲張出去,但當天那麼多人看到了,難免會有些流言。尤其是在神會內部,寧婧已經是一等一的名人了——臭名昭著的名。(=_=)
那幾個年輕人,估計是認為寧婧會為水鏡的結果感到心虛羞恥吧。明明話題主角本尊就蹲在十米遠的地方汲取墨水,他們議論她時,卻跟占領了道德製高點似的,完全沒有控製音量的意思,張口閉口都是什麼“抱大腿”、“馬屁精”、“隻會纏著布蘭特副神官”之類的話。
當年在娛樂圈混的時候,寧婧多少難聽的評論都聽過,如果一一去計較,恐怕早就崩潰了。所以,她一般都懶理彆人在背後說什麼,自己做自己的工作就是了。
隻不過,在背後偷偷說,和當著她本人的麵說,是兩個概念。這種教科書般的挑釁,她就不能當沒聽到了。
該怎麼回敬,才能讓對方氣結又不吐臟字,寧婧心中有數。
於是,那會兒,她慢悠悠地合上了墨水瓶的蓋子,轉過身來,端著笑容,朝那幾人煞有介事地鼓了鼓掌,賤兮兮道:“幾位說得真不錯。我的確是在纏著布蘭特副神官,告訴你們,我不僅現在纏,還要纏一輩子。”
據係統所說,她那時候的笑容十分討打。╮( ̄▽ ̄)╭
事情都過去幾天了,可一想起對方當時的表情有多精彩,寧婧就忍不住想要笑出豬叫的聲音。
唉,就是委屈了布蘭特,以後恐怕得背上一個“任人唯親”的鍋了。
寧婧在櫃子前蹲下,輕手輕腳拉開抽屜。空曠的空間裡,驟然響起了刺耳的回音。
翻找到了傷藥,寧婧順手把掉落的頭發繞到耳後,卻忽然感覺到了背後有人在看她,便猛地站了起來。
視線的儘頭,神壇的門口,布蘭特靜靜地站在遠處,湛藍色的眼眸不辯悲喜,深諳而了然。
瞧他這衣著完好、頭發一絲不苟的模樣,根本不像是剛從床鋪上爬起來的,倒像是一直沒睡,在守株待兔。
寧婧悄悄把手裡的傷藥藏到了袖子裡,鎮定道:“副神官,您這麼晚怎麼還沒休息?”
布蘭特走近,目光在她的額角上停了停,輕歎道:“赫拉,你的額頭怎麼會弄傷了?”
寧婧乾笑一聲,道:“這個嘛,摔倒了,所以不小心磕到了。”
布蘭特伸手撫過了她的額角,一股暖融融的氣息滲入傷口。寧婧怔了怔,再摸的時候,傷口已經長好了。
“手上有擦傷嗎?”
寧婧搖頭,布蘭特卻執起了她那隻沒有拿傷藥的手,展開了她的掌心,放了一樣冰涼涼的東西上去。
看到那樣東西的瞬間,寧婧覺得似乎有一盆冷水兜頭對她澆下。
布蘭特放在她手心的,是臭蛋曾經愛不釋手的那塊琥珀色的結晶石。它是什麼時候被布蘭特撿到的?
光憑這顆結晶石,並不能說明什麼。換了是彆的人質疑,隻要裝傻,事情就能解決了。可布蘭特這種謀定而後動的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在這個關頭,把這顆結晶石交給她。
除非他真的知道了些什麼。
寧婧目光閃爍,與布蘭特對視了一會兒,握緊了拳心,又緩緩鬆開。
她想,她讀懂了布蘭特的意思。
裝傻已經沒意義了。因為,他已經發現了臭蛋的存在。這也是在給她最後的機會,去解決這件事。
說實話,寧婧沒想到布蘭特知道了她一直在隱瞞他的實情後,還願意做到這一步。
看來,她一直都低估了布蘭特對原主的重視程度。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白婇蕥的手榴彈和地雷,感謝並不是裝13,百葉君,18338474,ime的地雷!(′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