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開啟了遮光功能,白晝的日光穿透那層被調成深茶色的單向玻璃後,光線如雲霧,如柳絮,輕飄飄地落在了被褥一團小小的身影上。
裘遇像隻煮熟的蝦子,蜷縮著軟乎乎的身體,隻餘下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露在了碎花小枕頭上,發出了均勻而綿長的熟睡聲。
“小魚,你該起床了。”
伴隨著這個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厚被子的一角被寧婧掀起了,漏入了一點室內的空氣。
好吧,大家應該能猜到,小魚這個惡俗的小名也是出自寧婧的手筆的。(=v=)
畢竟,他倆一個是通緝犯的mini版,一個是亡國將領之女,都不是什麼能張揚的身份,凡事還是低調點好。寧婧絞儘腦汁,用儘畢生所學起了這個名,原因是她覺得“裘遇”念起來像“秋刀魚”。
當她單方麵宣布了這個決定後,係統就質疑了她的品味:“那為什麼不叫他刀刀呢?”
寧婧振振有詞道:“刀刀聽起來有殺氣,還是叫小魚比較可愛。”
係統:“……”算了,這名字好歹還算正常。
總而言之,不顧裘遇本人的黑臉,寧婧厚著臉皮把這個羞恥的小名喊下來了,迄今已經喊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見裘遇不理她,寧婧磨著牙把被角再往上扯了幾寸。
微冷的空氣泄入暖烘烘的被窩後,裘遇在睡夢中哆嗦了一下,皺起了包子臉,翻身往被窩的更深處縮去。
這段時間,室外的早晚溫度一直保持在五度左右,若真的嚴格點來說的話,現在應該算是冬季。
因為招生季已經過去了,寧婧和裘遇熬過了最開頭什麼也沒有的時期後,就從那棟招考生公寓搬了出來,在平民區租住了另一間屋子。裘遇睡小床,她打地鋪。
這裡的房間有供暖的管道,但是每天隻免費提供淩晨十二點到第二天早上五點鐘的供暖,延長時間就要加錢。
即使穿到了彆的世界做任務,寧婧身上也還帶有著華族人民的傳統特質——貧窮。加時供暖是沒辦法滿足的了。好在,隻要把門窗關好,殘餘的暖氣能維持很長時間,直到早上十點都不會凍壞。
以前的裘遇,日均睡眠時間不超過六小時,依然能每天保持著旺盛的精力,用這個世界的話來說,就是Alpha中的Alpha。(⊙v⊙)
更誇張的是,在某些戰役中,作為長時間高強度用腦的指揮者,裘遇甚至可以為了捕捉一個稍縱即逝的反攻時機而幾天幾夜不休息,累了也隻是小睡十分鐘而已,他清晰的頭腦從來都不會因此受到影響。
可是,變回小孩子後,一切都不同了。裘遇的生活習慣、身體狀況等全都倒退到了五六歲小孩兒的狀態。超過二十二點不睡覺就會困,對睡眠時間的需求很大,每天都賴床,好不容易叫醒了,他的無腦人狀態會持續一段時間,才從迷糊中清醒過來。缺德的寧婧總愛在這時候逗他玩兒,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大概,裘遇從前的習慣中唯一被延續了下來的,就是他那大得可怕的起床氣了。
這不,在寧婧的注視下,裘遇毛茸茸的腦袋拱進了被我,裹緊被子,撅著小屁屁,團成了一座小山包。寧婧早有預料,下了最後通牒:“已經快到中午了,你確定還要睡?”
裘小睡包毫無反應。寧婧蹲在床邊,把微涼的手伸進了厚厚的被子下麵,探到了裘遇蓮藕似的小手臂,握住,隨即用力地把他拖出被窩:“起床啦。”
猝不及防之下,這軟綿綿的小屁孩就被從被窩裡挖了起來。他的睡衣是短衣短褲的,一接觸到冷空氣,皮膚就浮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寧婧早有準備,把他抱在自己的腿上,迅速給他穿好外套,末了還套上了一雙毛茸茸的灰色襪子。
裘遇的黑色短發胡亂飛翹著,伸手揉眼睛,小嘴打了個嗬欠,寧婧把他的手從眼睛出拉開,用熱毛巾替他擦臉:“來,洗個臉就清醒了。”
這個時代,人們連洗臉、洗澡、擦屁屁都有機器代勞。但是,寧婧覺得那種水柱噴臉、隨後起霧保濕的洗臉方式太粗暴了,始終不習慣。裘遇又是個三寸丁,得搬個小凳子墊腳,一來二去,就乾脆全手動算了。
擦完臉後,裘遇慢慢地睜開了纖長的眼縫,濃密的睫毛像翻飛的蝴蝶,上揚掀起,在他又圓又大的茶色眼珠裡投下了一片陰影,身上還散發著一股香甜的奶香味兒,十分惹人憐愛。
寧婧心癢癢的,忍不住捏捏他的小手,又低頭在裘遇的發旋兒上親了一口。
係統:“……”媽的,辣眼睛。
她把裘遇放到了餐桌的小凳子上。裘遇板著臉,不悅地說:“我說了,彆喊那個名字。”
寧婧攤手,笑眯眯道:“如果你想叫刀刀,也是可以的。”
裘遇:“……”
他不說話了,兩隻小手捧著一杯熱牛奶,小口小口地吹涼它。
口味的退化後,幾口兒童牛奶就讓裘遇少將心情好轉,不沾地的兩條小短腿在桌子下有節奏地晃悠著。
喝完牛奶,他的嘴唇四周都沾了一圈白色的奶漬,小花貓似的。
寧婧飛快地把剩餘的食物掃進肚子裡,起身穿鞋:“你吃完之後就乖乖在家待著,我先去工作了,回來的時候我會打探一下消息,順便再給你買點零食。就上次那個糖心麵包,你想吃什麼口味?”
裘遇重重地放下了牛奶杯,不滿道:“我說了,彆把我和真的小鬼相提並論。”
寧婧哦了一聲,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裘遇頓了頓,撇過頭,傲慢道:“麵包要蜜瓜味。”
寧婧忍不住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