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隻小團子4(1 / 2)

寧婧這一覺睡到了翌日天明,中途再也沒有發生什麼怪事。

醒來時,寧婧發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滑到了枕頭下,鼻尖抵著燕無淮的小胸膛,整個頭都靠了過去。燕無淮睡顏有些稚氣,墨色的碎發垂落,根根分明。他維持著昨晚側睡的姿勢,和寧婧相反,他整個上半身都往枕頭上移了些,右手臂曲起,枕在耳下,好像在用自己的上半身把寧婧的視線擋住。

火車的被子不寬,兩人共用一張,就得靠近彼此,氣息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寧婧輕輕地籲出一口氣,慢慢地躺平了身體,怔怔地望著上鋪木紋陳舊的木板。

時間還很早,恒秋和素良還在睡覺。陽光從半闔的窗簾下漏入,走廊外,有的乘客大清早要下車,此時提著早飯走過隔間,勺子自然碰撞杯碗的聲音十分生活化,給人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又躲過一劫了。迄今,任務也才進行了不到半個月。若是往後的幾年裡,她隔幾天就得經曆一次這樣的考驗,誰的心臟受得了啊。看來回去後要想辦法再找一個天師看看了,做任務是重要,但前提是她有命做。

一般來說,天師會為上門求助的人算卦。若認為自己的道行不足以應付求助者,天師便會婉拒對方。就像寧婧這種情況,槐春一帶的道行相當的天師收到消息後,非特殊情況,不會再對她施以援手。

能夠得到曾禮藩的倚賴,那老天師絕非混混日子的江湖騙子。他在燕氏的名望很高,本領也強。

換言之,如果寧婧還想走天師這條路求助,要麼就得繞開燕氏、找對她的事不知情的外地天師,要麼就得找個比那老天師更牛逼的幫忙。前者要看機緣,後者就更難尋覓。

寧婧眼皮發沉,不甚清醒地思考著回到槐春後的事,不知不覺就又睡著了。睡了回籠覺,再醒來時,時間已接近正午時分,她身旁已經空了。

素良和恒秋均已起床,在整理行李。燕無淮孤零零地坐在窗下的椅子上,安靜地摸索、擺弄著一個連環扣。那是寧婧怕他看不見東西會悶,特意花錢從同火車的小孩的手裡買來的。

寧婧坐起身,靠在床欄,迷惑道:“這不是才川延站麼,怎麼這麼早收拾行李?”

川延是火車回程裡屬於陳家領地的最後一個中停站。再往下一站,就回到曾氏的地界了。

素良殷勤地支起了小桌子,恒秋端來了一碗撒了肉絲的粥,憂心道:“小姐,素良剛才出去買早飯時,聽說在昨天夜裡,這邊發生了槍戰。張元帥部下出了叛徒,逃到了川延這邊,現在張家得了搜捕允許,要在川延來一個甕中捉鱉。大家都說,未免叛徒混進旅客裡出逃,從昨晚開始,所有的出路都被封死了,川延現在是可進不可出,一隻蒼蠅都飛不走。”

寧婧一凜:“這消息準確嗎?”

“不知道。報章對這事兒隻字不提。可我們和黎崖談論過,這事兒十有□□是真的,因為剛才列車長開了廣播,說火車出了故障,再度發車日期不定,得看通知。哪有這麼巧的事兒啊?”素良順勢把車窗的簾子撩開。

寧婧湊過去一看,果然,很多旅客們已經陸陸續續地拉著行李往下走,去辦理退票或換票了。

恒秋說:“我們尋思著這一停不知道要等多久。要是火車上的人都走了,不知道食水還會不會繼續供應。所以就先把行李收拾一下。”

“不錯。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在車站附近找個旅館住下吧,休息好一點。在這傻等也沒有意義。”寧婧歎了口氣,站了起來,笑著安慰兩人,同時也是說給在一旁坐著的燕無淮聽:“如果張家真的出了叛徒,能在川延攔住他是好事。讓他再往前走,若是跑進我曾家的地界,那可就麻煩了。”

捉叛徒是明麵上的理由。但眼下各大家族明爭暗鬥,若是張家有心,完全能用搜查犯人做借口,光明正大地摸彆家的底。

幾個人把行裝整理完畢,下了火車。毫無準備地中斷了行程,在陌生的地方下車,兩個警衛的神經都蹦得很緊,一前一後,與寧婧形影不離,抱小孩的工作就不能讓他們來做了。

素良原本想抱著燕無淮走的,可他似乎不喜她的靠近。

寧婧原本也是擔心他看不見路會摔倒罷了,見狀,乾脆就揮揮手,讓素良退下,自己牽起他的小手走了。

經過火車站的退票窗戶時,那兒已經排起了長龍,旅客們不滿而迷惑的議論聲十分吵雜。而另一側的售票與換票窗口則被一張鏽跡斑斑的鐵皮隔住了。寧婧朝上一看,果然,最近幾天都沒有發車信息。

還真是甕中捉鱉。

幾人步行到了火車站外,叫了一輛腳踏拉車,往川延的城中心駛去。周邊不是沒有旅館,但一般來說,一座城市最複雜、最不安全的就是人流量多的火車站,還是遠離比較穩妥。

在城中心下了車,幾人步行在大街上。

川延是一座曆史悠久的小城,還不及槐春的三分之一大,以水土豐沃和食辣養蠶最為著名。每隔十多米,都能聞到商鋪裡飄出的香味。年幼的小孩成群結隊地舉著彈弓跑過。在這種環境裡,眾人的心情沒那麼緊繃了,開始一間間旅館地找過去。

雖然計劃趕不上變化,但寧婧是個及時行樂的人,倒沒有多緊張。聞到火鍋的香氣,她饞蟲被勾起,還興致勃勃地跟燕無淮說起四周的景象,更回頭向幾人提議,等找到住的地方後,大夥兒一起去下館子。

燕無淮仰頭,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安靜地聽她說話,不時輕聲“嗯”一兩句回應。

城中心已經是旅館最多的地方了。可寧婧他們連續找了四五家,都是滿客狀態。原來,從昨晚開始,就有旅客陸陸續續湧進川延住宿。寧婧這輛火車算是後來的了,這一帶有限的客房基本都被占滿了。

三四個小時都一無所獲,寧婧讓眾人進糖水鋪休息,派了警衛之一的黎崖去送封信回槐春,給梁蓉先打個底,免得她著急。

雖然川延現在不讓人出去,但隻要他們不在信件裡寫一些敏感信息,也不要透露真實姓名,那麼,還是能正常寄出去的。黎崖走後,幾人分彆叫了一碗桂花露,清涼甜潤的糖水滋潤了一天來的奔波。

素良膽子小,道:“小姐,找了一天的旅館都沒空客房,咱們今晚不會要睡大街了吧,多危險呀。”

“彆胡說,怎麼能睡大街。”恒秋啐了她一口,轉頭道:“小姐,我看這地方的民居都挺寬敞的,說不定付點錢,能讓他們騰個空房間出來給我們。”

“就那麼住進去陌生人家裡,不妥。”寧婧攪了攪碗裡的桂花,悠悠道:“再說吧。我都不急,你們急什麼。”

燕無淮睜著眼睛,手在平滑的桌麵上左右摸索著勺子,像隻懵懂的盲眼幼獸。寧婧坐在他右邊,無聲把勺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燕無淮的指尖摸到的勺子柄,鬆了口氣。吃糖水不比吃飯,一不小心,黏糊糊的糖汁就掉在了燕無淮自己的衣裳上了。

寧婧十分自然地抽出了手帕,替他擦乾淨小手和嘴角,執起了他的勺子,道:“啊。”

燕無淮乖巧地張開了嘴,咽下了桂花露,長板凳下,穿著黑色布鞋的雙腿有節奏地晃了晃,泄露了某種愉悅的心情。

恒秋和素良張大了嘴巴。其實今天早上,看到自家小姐會睡在這小孩的床上,她們就很奇怪了。不過,她們猜測,大概是因為這小孩能驅邪,小姐才那麼親近他吧。

“不知道有沒有遺漏的旅館,咱們等一下回頭再看看吧。”

“幾位客人,你們也是在找旅店嗎?”端盤子的年輕女孩走過,聽到素良的話,便好奇地插了句嘴。

寧婧抬眼,和善地道:“對,姑娘,您知道這附近哪兒還有空房子嗎?”

“從昨天開始,我就見過好多跟你們一樣外地來沒地方住的客人,那時候就沒房源了,現在就更沒有了。”女孩大大咧咧地道,“不過,我剛才進貨的時候,聽說靠近思源山的那間小旅館前幾天結了業,債主把值錢的東西都拆走了,但一些被褥、碗碟的用具還在。現在地契還沒轉接,有個老媽子負責看著門,不讓流浪漢進去偷東西。你們給她點錢,說不定能住幾個晚上。”

寧婧謝過了她,見她消息靈通,便多口問了句:“對了,姑娘,在川延這一帶,你認不認識什麼厲害的天師?”

燕無淮沒做聲,輕輕地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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