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寧婧第一次踏進這所教堂。雪白的石頭建築,高聳的穹隆,細細的柱子,無數的彩色玻璃窗上繪著聖母像,雨水打在它們慈藹的臉上,蜿蜒出了斷續的水漬。
數排長椅擺放在祭壇前,空蕩蕩的。
遠處高聳的祭壇上豎立著一個十字架,兩旁各擺著一個聖母像。空氣一片死寂,今夜沒有月光,好在還是透入了些許光亮,勉強能看清路。
很像鬼屋的設計,但和外麵那東西相比,寧婧覺得這裡簡直是天堂。
雖然,劇本寫了燕無淮會來收拾外麵那東西,可畢竟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時候到。任務總伴隨著大大小小的意外,若是進展順利倒還好,但這種關鍵時刻,若是出了小小的偏差,結果便會差之毫厘,謬以千裡。她不能白白地等人救,得想辦法活到燕無淮來的那一刻。
寧婧抹掉了凝在眼睫上的汗珠,發現心口很燙,便拉開了自己的衣領一看,墊在裡麵的那件水綠色的絲衣上,赫然印著一個深紅色的掌印,掌心很小,五指的印子又細又長。印子的邊緣微微卷起,宛如燒焦了一樣,小洞正慢慢擴大著。
果然,這些護身符是有效的,能暫時拖住那東西,讓它沒法立刻跟上來。
隻是,衣服已經燒穿了。寧婧把它抽了出來,放到了旁邊的地上,暗自懊惱——她沒想這衣服隻能擋一次邪,早知道就順多幾件過來了。
不過也是,它雖然有燕無淮的氣息附在上麵,但這玩意兒就跟體味一樣,效果可沒有他本人好使。她出了一身冷汗,再讓夜風吹一吹,依附在上麵的氣味很快就會散去。
這寶貝已經起過一次驅邪的作用了。若那東西再從哪兒冒出來一次,再挖她心,這一次,恐怕能瞬間置她於死地。
寧婧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不是因為衝昏頭了才跑進教堂裡避難的。想也知道,這座教堂的門看似厚重,但在妖物麵前,任你用多少東西頂著,也是不堪一擊的,更彆說這兒還有那麼多的窗戶,那東西又能瞬移。
但是,當時,在看到這座教堂時,寧婧想起了燕無淮曾經叮囑她“彆給陌生人開門”,心裡閃過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記得,天師在布陣的時候,常常依托於封閉的建築物來施法。這是因為。一座門窗緊閉的封閉屋子,本身就是一個天然的結界——隻是,若沒有法力附在上麵,它就隻是一個普通的殼子,隻能擋住人類。唯有施布法力,才能擋妖。
係統:“宿主,那東西正在朝這邊爬來,還有二十秒就能推開門了。”
藏在袖子裡的那根燕無淮摸過的毛筆滑落到了手心,寧婧一屁股爬起來,但卻沒有立刻跑到教壇。
係統:“還有十秒,快離開門邊!”
“賭一把吧。”寧婧咬牙,反手把毛筆當成門閂,使勁地插進了門把手的兩個金屬圈之間,這才轉身,飛快遠離了門邊,跑向遠方的聖母像。
幾乎就在她轉身的下一秒,兩扇門便傳來了一聲沉重可怖的撞擊聲。
令人驚異的是,那門竟然沒有被撞開,反倒是外麵再度傳來了一陣淒厲尖銳的嚎叫聲,令人毛骨悚然,那已經不是人類的聲音了,像是某種未知的生物。
寧婧連滾帶爬地衝到了教壇上,鑽進了神像下方的桌子下,警惕地回頭,瞪著門口。
她賭對了。那支毛筆也依附了燕無淮的氣息。它被當成門閂時,這座教堂便形成了短暫結界保護圈。封住的不僅是那道門,還有周邊無數的彩色玻璃窗,那東西沒法瞬移進來了!
但這是有時間限製的,不知道能拖延多久的時間。
外麵徹底沒了動靜。可寧婧知道,那東西現在還在門外候著。它剛才已經在衣服上吃了一次虧,這次學聰明了,知道那扇門會傷害自己,故而沒有再次撞門。
在毛筆的時間用完前,燕無淮能及時趕到嗎?如果不能,她接下來要怎麼做才能拖延時間?
這座教堂暫時是安全的。寧婧深吸幾口氣,抖著手,先把僅剩的那件燕無淮的外套塞進自己衣服裡層,貼著肌膚鋪平,才安心了一些。
隨後,她手腳並用地從桌子底下爬出來。既然不打算坐以待斃,就得找對付那東西的法寶了。
天師和妖邪這一套玩意兒,都是東方的特產。而這是座西式教堂,水土一看就不服。
聖水壇裡積滿了灰塵,泉眼早已乾涸。十字架倒是不缺,但思來想去,這些東西都是用來對付西方特產的惡魔、狼人、吸血鬼的。要是用來打外麵那隻東西,應該還比不上一碗狗血有用吧?
寧婧抖落了滿身的雞皮疙瘩,繞著聖壇走了幾圈,撓破了頭,最終拾起了一根粗碩的鐵棒,在空氣裡哼哼哈嘿地揮動了幾下。
係統:“……”
寧婧:“……”
雖然物理攻擊未必奏效,但比揮舞十字架靠譜多了,聊勝於無吧。
就在這時,在空曠的教堂裡,靠近門板那側,傳來了一陣吱呀吱呀的聲音。寧婧雞皮疙瘩搖旗呐喊,知道那東西恢複過來了,正在試探毛筆的效果是否還在持續。
既然它還進不來,證明結界還在。但恐怕已經削弱了很多。否則,它摸到門的時候,應該是會痛得彈開的。
那東西隔著門板,吐著濕冷的氣,陰聲陰氣地喚道:“月柔姐姐,開門呀。”
寧婧:“……”她立刻凝神在心裡默念了三遍“我是**事業的接班人”。
係統:“……”
下一時間,門板那側響起的,不僅是林青青一個人的聲音,還有另外七個被害者的聲音。八道高低不同、粗細各異的聲線糅雜在一起,桀桀地怪笑著,又夾雜著幾聲怨懟:“月柔姐姐……為什麼不給我開門,你不喜歡我了嗎?”
都這個關頭了,寧婧忍無可忍,破口大罵:“誰他娘的喜歡你啊,要不要臉啊!”
“嘻嘻……月柔姐姐,我的手好疼呀……嘻嘻……”
“月柔姐姐,開門呀……”
……
寧婧充耳不聞。時間不剩多少了。她現在特彆後悔沒讓曾禮藩請個天師來教她一些術法。那樣的話,現在好歹不會那麼束手無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