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許恭福將他訓斥了一頓,陸乾珺在一旁處理政務,聽到此處站起了身走了出去,看樣子是要往長樂宮去,許恭福踢了嗎那太監一腳,找了幾個侍衛跟了上去,以防發生點什麼。
她梳妝了很久,裝扮好了,陸乾珺也來了,蘇月聽到聲響站起身對著陸乾珺轉了個圈,“我好看嗎?”
陸乾珺麵色冷淡,半句話不想與她說,蘇月也不是非要他說話,自顧自照了照鏡子,“本宮未入宮前,更是漂亮,求娶本宮的男子能從長安街這頭排到那頭。”
“可惜啊。”她慢慢理了理額前的發,“本宮入宮成了妃子,以為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到最後卻成了如今這模樣。”
鏡子裡的女人依舊麵容精致,隻是這兩年生出了幾根白發,麵色也滄桑了很多。
“不過本宮總歸沒有他淒慘,丟了身心不說,最後連命也丟了。”蘇月看著陸乾珺,笑了聲,“陛下真是狠啊,他死了臣妾見陛下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傷心。”
“朕與他的恩怨,何時輪到你來置喙。”
“本宮與他是仇人,都覺得他可悲可憐,陛下就不覺得嗎?”那杯酒還在桌上,蘇月看也不看,隻專心塗著指甲,“本宮命人打他罰他,打的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本宮心裡暢快,他快要恨死本宮了吧?”
陸乾珺語調依舊冷淡,“所以你該死。”
“我的確該死,可最該死的是你!”蘇月驟然攥起了手,嗤笑一聲,“我之所以會如此做,難道不是你授意的嗎?你一直違背自己的心,以為可以誰都不愛,我的陛下!”蘇月大笑著指著陸乾珺,“你問問自己的心,你誰都不愛嗎!這半年,你裝了半年,騙過自己了嗎!”
“薑容死了!他早該死了!他就是賤!”蘇月說著彆人,卻想起自己,也有幾分真情實感了,“他就是對你心存奢望!他可憐,更可恨!不過你現在應該得到報應吧?”
臉上的胭脂被淚水暈染成一團,“你是不是愛上他了?愛上了一個死人!”
“住嘴!”
“本宮偏要說。”蘇月放肆大笑道,“他死了,死了,再也不會看你一眼,冬知也不會再叫你一聲父親,他長大後知道真相會恨你,恨你傷害他的至親,害死了他的至親!你就是孤家寡人,做你的聖明君主去吧。”
“住嘴!”陸乾珺忍無可忍,抽出身後侍衛的劍,一劍刺向蘇月。
蘇月衣衫淩亂,臉上帶著癲狂的笑,眼裡全是諷刺,往日貴氣風光的女人,整個人呆滯住,嘴角慢慢流出幾滴血,轟的一聲倒在地上再也蘇醒不過來。
“將人處理了。”陸乾珺緊緊攥著拳,眼眶發紅,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人,轉過身卻踉蹌了下,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陛下!”侍衛去扶他,陸乾珺揮了揮手自己踉踉蹌蹌走回了宣政殿。
他愛上了薑容?
怎麼可能。
養隻寵物時間久了都會生出感情,何況是人呢。
“來人。”陸乾珺喚來許恭福,“派人把冬知給朕找來。”
冬知是他第一個孩子,不出意外也會是他唯一的孩子,如今天下太平,隻要好好教養下一任君王,開創盛世便指日可待。
薑容死後,冬知暫時由傅冰墨和柳苑照顧著,陸乾珺於是將二人變相軟禁在了宮裡。不知道和他們說了什麼,傅冰墨同意了。
天啟二十一年,冬知已經從一個瘦小的孩子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人,他行事作風幾乎與陸乾珺一脈相承,沉默寡言,又多了幾分柔和。
隻是他的確再未開口喚過陸乾珺,隻與尋常臣子一樣,喚他陛下。
天啟二十二年,陸乾珺人至中年,許多事情想開了,也釋然了。他這一生無愧於天,無愧於地,無愧於百姓,無愧於先祖,唯獨對薑容,他的確是虧欠良多。於是儘可能多的補償在冬知身上,冬知不肯認他,他也不強求。
天啟二十五年冬,陸乾珺已經打算退位。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沒有多少活頭,擬好了旨,將皇位傳給冬知。
“朕知道你心裡恨朕,害你從小沒了爹爹,讓你吃了許多苦頭。”
“臣不敢。”冬知在陸乾珺床前跪的筆直,看也不看一臉病容的陸乾珺。
還是這幅模樣,陸乾珺心想,冬知這點倒是隨了薑容,不願對他低頭。
“朕時日無多了,冬知喚朕一聲父皇吧。”陸乾珺鮮少將姿態放的這麼低,他年紀大了,對於權勢不再那麼貪戀追求,反而在乎起溫情來,隻是冬知向來與他不親近,怕是不願的。
果不其然,冬知聽到這話看著陸乾珺,與陸乾珺有五分相像的臉上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連裝都懶得裝了,“我隻有一個爹爹,哪裡來的父皇?”
早知道聖旨上寫的內容,冬知接過看都沒看就扔在了地上,“至於你執著的江山社稷,更是與我無關!”
這個皇位,誰愛要誰要,演了這麼多年的戲,他早就累了,若不是為了替薑容出氣,他早就走了,怎麼可能等到現在,“陛下可要好好活著,看你耗儘心力竭力治理的國家,是如何在臣手中覆滅的。”
“你……”陸乾珺撐著身體起來,隻看到冬知的背影,一時氣血上湧,咯了一口血出來,聲音粗重,“你給朕回來!”
天啟二十六年,陸乾珺已經虛弱的難以處理朝中大事,冬知卻直接放手不管,不理朝政。朝廷亂成一團,陸乾珺氣急攻心,卻隻能妥協。
朝中大臣心急如焚,紛紛求著冬知早日繼位,冬知不急不躁,整日無所事事,要麼練劍,要麼練字,直到陸乾珺親自來找他,他才一改閉門不出的狀態。
陸乾珺是被人抬到東宮的,他一輩子也沒低過頭,臨了卻被自己親兒子擺了一道。
“算朕求你,我弋國江山,不能落入外姓人手裡。”
“你既然有求於我,那就得答應我的條件。”冬知為這一刻隱忍了多年,“我要你追封我爹爹薑容為後,並且寫下罪己詔,昭告天下,是你立下誓言又違背,是你辜負了他。”
在陸乾珺心裡,娶一個雙兒做皇後是讓他無顏麵見祖宗的事,他一生為民操勞,為國之興盛奮力,史書上記載,他也是一位英明愛民的君主,是一段盛世的開創者。史書不會提及薑容半分,或許隻在野史上能夠寥寥數筆勾勒出薑容的一生。
冬知知道這些,所以他要逼著陸乾珺追封薑容,更彆說這是薑容應得的。
“你答不答應。”
一手養大的孩子拿捏著他的軟肋,逼他妥協,陸乾珺在長久的沉默後,重重歎息了一聲。
“朕當年的確是做錯了。”他借著宮人的力坐起了身子,“你說的朕都答應,罪己詔朕會寫。你爹爹的事,朕早就留下遺旨,百年後與他同葬一棺。”
“你彆臟了爹爹的棺木,更是擾了他清淨。”
天啟二十六年冬,皇帝駕崩,天下儘著縞素,食素三月,禁歌舞玩樂。
他到底也未與薑容同葬一棺,隻在皇陵尋了處清淨地兒,仍是孤家寡人,算是落葉歸根。
——
胸口被悶得喘不過氣,薑容感覺身上好像壓了個人,讓他掙紮起來。
他記得自己死了,可現在的觸感卻極為真實,手腕被人緊緊抓住,脖頸上傳來一陣疼痛,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睜開了眼,薑容看像身上的男人,一股記憶如潮水般湧入他腦中,讓他頭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