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人來這裡總有些害怕,有阿珺陪著我就不怕了。”薑容道。
他今天還沒來看柳苑,拉著陸乾珺一起來了。
“明日不要來了,我傷口好的差不多了。”柳苑一見薑容就開口說道,看到陸乾珺又問這人是誰,那日匆忙,柳苑並未看清救了薑容之人的長相。
“一個……朋友。”薑容回道,這個回答讓在場的兩個人都轉頭看他,薑容像沒發現怪異氣氛一樣,拿出燉的湯給柳苑喝。
“這可是我燉了兩個時辰的烏雞湯,柳叔叔快嘗嘗。”
“你每日燉不同的湯給我喝。等好了有一段時間我都不想喝湯了。”這當然是玩笑話,薑容手藝很好,燉的湯也好喝,每日不重樣沒有喝膩之說。
“受傷了本來就該好好補補。”
“阿容說的對。”今日還有件事沒做,柳苑正好考驗考驗薑容,看他箜篌學的怎麼樣了,“再過半個時辰我有個節目,不過看來是沒法上場了,阿容替我去怎麼樣?”
“好啊。”正好薑容也很長時間沒有彈過,練練也好。
半個時辰也很快,薑容於是看著柳苑把湯喝完,就去換衣裳了。
樓裡的姑娘小倌不怎麼受拘束,也沒人強製他們必須穿什麼,所以一貫是想如何穿就如何穿,柳苑留在樓裡的目的也不是當個清倌,因而他的衣裳多數都十分保守,薑容都能穿。
換了身衣裳,又帶了麵紗,薑容整個人都變了樣子,他拿出柳苑的箜篌撥弄了幾下,清脆的弦聲順著瑩白如玉的指尖流出。
“阿珺與我同去吧?”聽聞此言陸乾珺攥起了拳頭。
早就把薑容歸為自己人,薑容卻要上去讓眾人圍觀,不過他向來不會輕易表露自己的心聲,隻點點頭隨著薑容一起出去了。
帶著麵紗看不出是誰,但台下經常來的客人都能看出上台的是個新人,於是興致濃厚。加上薑容露在外麵的一雙眼睛,實在清澈好看,叫人忍不住多看幾眼,耳邊悅耳的箜篌聲倒成了陪襯。
“這位小公子可是扶風樓新來的清倌兒?”
來這裡的客人大多不隻為色,他們都是為了藝,或是為了找個興趣相近的嬌妻美妾。
培養一個又要風情又要才藝的清倌可不容易,所以樓裡近幾年已經沒什麼讓人眼前一亮的新人了。
薑容一笑,“我不是樓裡的,隻是代人表演。”
“可是代柳苑,柳公子來表演?”台下明顯有為了柳苑來的,還是個薑容眼熟的人
“正是。”
那人眼含失望,知道柳苑已經找人替了表演不會再出現,失魂落魄地走了。
唐舟峰明顯沒認出薑容來,薑容倒是發現了什麼,急忙回去問柳苑究竟是怎麼回事。
“唐舟峰?我根本就不認識。”柳苑一臉莫名,聽薑容的話,這個唐舟峰不過二十多歲,自己的年紀再過幾年都能當他爹了,還能有什麼說不得的關係。
“柳叔叔趁年輕不要把時間都耗在仇恨上,也要為自己想想啊,難不成這後半生一直一個人嗎。”
“瑾兒的死一日不查清,我哪裡有心力去想後半生。”柳苑苦笑道,“況且我也不年輕了。”
當年傅冰墨將他和柳瑾帶進扶風樓,給了他們新生活,一晃不過十多載故人就都不在了。
“柳叔叔……”
“好了。”柳苑對薑容笑了下,“你那位朋友該等著急了,快些回去吧。”
見他不願多說,薑容也隻好告辭離開,“那我走了,柳叔叔你有事派人給我傳信就好。”
“好,不用擔心我,好好在意自己就好。”
回去路上薑容興致不高,陸乾珺走在他身旁也沒說話,二人一路沉默到了店裡。
“今天謝謝你了。”薑容低頭道。
陸乾珺搖搖頭,“你不開心。”
“是有些不開心,不過很快就會好,等明天我請你去看冰嬉表演吧。”
“嗯。”陸乾珺攥了攥他的手,“我明日來找你。”
“好!”
翌日誰也沒能記著這事。沈以珩突然收到沈父的消息,家中有事讓他早日回去,定下來了要走,沈以珩和薑容還有薑祁說了一聲。
薑祁還好,拍拍他的肩說明年再見,薑容卻是知道最近幾年都見不到他了,沈父讓沈以珩回去是商量太子之事。
太子式微,陸乾珺最近大出風頭,朝廷風向不同,皇帝的身子又一日不如一日,沈家是唯一的異姓王,自然也要早日考慮這事。
沈以珩看薑容滿臉不舍,癟著嘴看著他不說話,模樣就好像是十年前。當年小小的薑容也是這樣,舍不得玩伴去遙遠的邊境,又不知道說什麼留住玩伴,委屈的要哭不哭,當年的沈以珩會心軟,現在當然也會。
於是他伸開雙手,笑著看著薑容,“來,哥哥抱。”
往日一向正經的男人做出幼稚動作,讓薑容一下子就回憶起來那個身量還不算高大,胸膛也不那麼寬闊的少年,一下子崩不住又哭又笑的,撲進沈以珩懷裡。
沈以珩拍拍他的背,“哥哥向你保證,最多兩年,一定回來看你。”
“說話算話。”薑容伸出手,和小時候一樣跟他拉鉤,“你若是不來,我就去找你。”
“好。”
薑祁站在一旁看著二人,目光從那個一身華服的男人身上移開,低下頭調整下心情,趕緊揚起笑臉,“好了,又不是今日就走了,不是明日才走嘛,咱們今日就去瀟灑一次,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
總歸不是小孩子了,薑容也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我們去把青梅酒挖出來喝了吧。”
“不行,那是要等到阿容你大婚前喝的。”
“我這輩子說不定都不嫁人,什麼時候喝都一樣。”說罷誰也攔不住,就去把酒挖了出來。
沈以珩和薑祁也隻好由著他。出去喝酒倒時萬一大家都喝醉了,怕薑容出事,於是決定就在薑容的小院子裡喝。
一壇青梅酒不夠三人喝的,他們又喝了一壇杜康酒,從下午喝到晚上,連最沉穩的沈以珩都喝醉了。三人圍坐在一起談天說地,從少時的糗事,說到現在的期許。
今晚的月光格外亮,明明是個團圓夜,明日他們卻又要分開。
重來一次,薑容最不願麵對的就是分離,聊到最後薑容不說話了,隻眼裡泛著盈盈水光,目光柔和清亮,看著他們二人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