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2 / 2)

可霍雯雯走到何音身邊,莫名就抬頭看了一眼路邊。

“怎麼了?”何音不動聲色地問,“霍姐姐。”

“唔,沒什麼……就是覺得,街邊那輛車有點熟悉,可是我怎麼會認識車子呢?我生前的事都不記得了啊。”霍雯雯搖了搖頭,拋開了這個話題,笑著問:“何小姐,你找我嗎?”

“嗯,剛好路過,給你送牛奶。”何音將牛奶遞出,“給。”

“哇,謝謝~”霍雯雯像珍寶一樣捧著牛奶,“我真的很開心。”

“開心就好,晚了,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何音催促,“不要在外麵逗留,彆人看到我和空氣說話,會嚇到的。”

“嗯嗯,晚安。”霍雯雯跟她告了彆,捧著牛奶歡歡喜喜地走了。

“霍姐姐。”剛走到牆邊,何音又叫住了她。

“嗯?”霍雯雯回頭。

“你的……身體,在幾號櫃?”何音問。

“065號,怎麼啦?”

“沒什麼。”何音搖搖頭,催著:“真的沒事了,你回去吧。”

何音一直目送她遠去,感覺她已經離開很遠了,才回到車旁。車門是打開的,立裡邊的霍婷已經臉色蒼白,好像她才是鬼似的。

“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著,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何音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她沒有想到,三年了,霍婷居然完全不知道霍雯雯去世的消息。但她相信,一個支撐起商業帝國的女人,能捱過這份打擊。

奢華而低調的商務車,隔音效果極好,車裡極為安靜,能清楚地聽到女人的呼吸聲。

急促得像離開水的魚,仿佛隨時可能死去。

她像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下一秒就要瘋掉,哆嗦著手在車載酒櫃裡取出一瓶伏特加,打開,一口氣灌了三分之一進胃裡,把自己嗆得直咳嗽。

近半瓶烈酒下肚,她的臉色才被酒精和咳嗽嗆紅。霍婷抬起頭,雙眼通紅,嘶啞地問:“你怎麼知道的?你真的會玄學?又特麼是算卦?”

因為狗屁算卦,25年前她失去了一段婚姻,被扣上克夫克女的罪名,現在,又因為算卦,她要失去女兒嗎?

“不,是偶然遇上的,也許是天意吧。”何音將昨天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現在情況就是這樣,霍小姐她失憶了,一直覺得自己的死是自願的。但我是搞玄學的人,比誰都清楚,如果她真的無怨無悔,就算作為遊魂生活再久,也不會產生怨氣。”

“她肯定不是自願!誰會自願死的?”霍婷紅著眼嘶吼,“我要殺了於凡……我要將他剁碎了喂狗!小路,馬上訂機票!我要親手扒了他的皮!”

“霍女士!”何音一把抓住她的手,清晰而快速地說。“直接去找那男人隻會打草驚蛇,不如去報警!警方聯動,抓人起來更快!”

“對……報警。”霍婷馬上反應過來,下令:“小路,去警局,我要去報警!”

司機馬上調轉車頭,往警局去。

何音心中暗自鬆了口氣。

比起報私仇,她更喜歡用法律的手段解決問題。因為私下裡用手段解決,總是會玉石俱焚。可對付壞人的目的,是讓人渣受到懲罰,該償命的償命,怎麼還補上一條?

如果霍雯雯恢複了記憶,知道母親為了她再填上一條命,得是什麼感受?

再說了,還有許多疑團沒有解開。

例如,如果剛才她沒聽錯,語音裡的聲音跟霍雯雯很像,霍婷也以為那是霍雯雯,這是怎麼回事?有人冒充了霍雯雯?為什麼霍婷作為母親,三年都沒有發現?難道她三年都沒有見過女兒了嗎?

還有,既然霍雯雯是有身份的,她也不是被拋屍野外,而是被送進殯儀館,說明要麼是警方送的,要麼是家人送的。難道霍婷不是霍雯雯的家人?為什麼她沒有被通知?

車子很快開到了警局,隻是這一段時間,霍婷已經恢複了冷靜,哪怕她的眼眶還是通紅的。

“警察同誌,我要報案。”霍婷進了值班室就說,“我要舉報於凡殺了我女兒霍婷婷!”

一聽是凶殺案,警察馬上緊張起來,請兩人坐下,一人倒水,一人開始做筆錄:“你好,大姐,你能說清楚嗎?”

“我……”霍婷卡住了,千頭萬緒,不知道從哪說起。

還是何音開了口:“是這樣的,警察叔叔,我們學校要學生做社會調查,我突發奇想要調查殯儀館裡麵的屍體能留多久。結果發現,一具屍體的資料非常像認識的一位姐姐,也就是這位霍婷女士的女兒霍雯雯。殯儀館方麵說,那具屍體被家屬送來的,已經死去三年了,一直沒有火化。但是今天為止,霍阿姨還接到霍姐姐的語音消息,我們覺得非常奇怪,希望你們能調查一下。”

警察辦案這麼多年,還沒聽過這麼離奇的案子。一時不知道是該驚歎這女孩兒太大膽,還沒讀大學吧?課外調查就敢去調查殯儀館。還是寒心世道,女兒死去三年了,當媽的不知道。

不過聽說還收到微/信語音這個點,警察就覺得不對勁了。但最近警察辦得最多的案子就是電信、網/絡/詐/騙,一聽微/信語音這點,就發現了不對。

“霍女士,也就是說,你三年沒有見到女兒了?”

霍婷的眼圈瞬間紅了,眼中難以抑製地出現了愧疚之色:“是五年。自從五年前她結婚,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警察飛速調取資料,又問:“霍女士,資料顯示,五年前你女兒霍雯雯因結婚,要求將戶籍從你處轉出,遷移到X省X市T縣其丈夫於凡處,是嗎?”

“對,就是他!”霍婷捏緊手裡的包,“一定是他殺了我女兒!一定是!”

“霍女士,我們非常不解,為什麼你女兒結婚了,你就不再見她?”警察詢問,“難道這五年來,你們隻通過微/信聯係嗎?你覺得這是正常母女的交流嗎?”

“我……”霍婷似乎有難言之隱,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因為我們並不是親生母女,她……雯雯她恨我隱瞞她的身世,才跟那個男的走的。”

她深吸一口氣,將話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她……是我朋友未婚生下的孩子,我朋友顧及名聲,偏要生又不能養,最後想丟了這孩子。我不忍心,便將她養在身邊,對外稱是我的女兒。雯雯一直以為是我親生的,但是五年前,她跟於凡認識,不知道怎麼的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拿著親子鑒定證書質問我,不願意認我這個媽媽,然後瞞著我自己辦了戶口遷移,給我留言說讓她靜靜,暫時不想見我這個騙子。”

霍婷說著,聲音依舊平靜,眼淚卻如雨落下。

“我能怎麼辦?警察同誌,我也很難啊,我不怨她嗎?我辛辛苦苦養大她,就因為不是生她的人,所以就不算她/媽媽了嗎?”

“霍女士……”何音遞了紙巾過去。

她大概知道為什麼霍雯雯死後失憶了,也知道逼死她的人,為什麼敢把她的屍體丟在殯儀館三年,不加理睬。

前者因為愧疚。

後者因為肆無忌憚。

他大概覺得,沒有親媽,屍體就是一具屍體,沒辦法做DNA鑒定驗證身份吧。

霍婷接過紙巾,很快將眼淚擦乾,深呼吸了幾下,要平複自己的情緒。可是警察的一句話,又叫她差點發飆起來。

“霍女士,根據你的證詞,我們跟T縣的同誌對接了一下,發現戶籍上這個霍雯雯還活著啊。霍女士,你確定霍雯雯死了嗎?”

“不可能!我親眼……”霍婷差點脫口而出。

我親眼看到了女兒的鬼魂,這還有假嗎?一個活生生的人,能穿過牆壁?

好在何音及時拉住了她,彬彬有禮地說:“我們也是懷疑,具體還要請叔叔你們去檢查一下,殯儀館那邊,我們是沒辦法看也沒有辦法調查的。你看,霍女士這裡有當年的親子鑒定報告,上邊肯定有DNA數據的,拿來跟那具屍體的DNA做對比,就知道是不是霍雯雯。”

“對了,那具女屍,在065號冰櫃。”

這小姑娘,不得了啊。警察心中不住地詫異,又問:“霍大姐,還有個情況我們想了解清楚。”

霍婷點頭:“你們問,我知道什麼都說。”

“就是這五年來,你都跟霍雯雯有聯係嗎?是怎麼個聯係法?”

“我們還保留著微/信,是通過微/信聯係的。有時候是文字,有時候她會給我發語音。她的朋友圈,也經常更新,都是視頻。每年過年和中秋節,我還跟她視頻。”霍婷覺得難以置信,“每一年……今年過年,我還跟她視頻過。”

警察又問:“那視頻的時候,有什麼異常嗎?你確定見到的是你女兒嗎?”

他這麼一說,霍婷也發現了不對勁。“人是見到了,但是,她在縣城,信號不怎麼好,經常接到了,說兩句,就掛了,然後繼續用文字聊天。”

這下連何音都發現問題了。

這已經是4G技術成熟多年,邁向5G的年代了,哪個縣城還能信號不好,連視頻通話都不支持?再說了,T縣是旅遊地,不窮啊,難道霍雯雯生活在2G年代?

“最後一個問題。”警察問,“她跟你要過錢嗎?”

霍婷渾身都顫抖起來:“沒有,但是逢年過節,我會給她轉賬,當時過節的紅包。金額……我花錢沒數,幾萬,二三十萬,都有過。”

在場的都不是傻瓜,話說到這份上,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好的,情況我們大概了解了。”警察又問了兩人的姓名和證件號、手機號,把口供給打印了出來,讓兩人確認、簽字。最後,讓霍婷把手機暫時留在警局,以便提取證據。

霍婷一個女企業家,每天不知道多少重要的事,手機上不知道有多少機密。這個時候,卻毫不猶豫地將手機留下了。

“警察同誌,我女兒就靠你們了!”

“大姐,你放心。”警察把兩人送了出去:“命案必破是我們的工作要求。這事要是真的,凶手逃不了。”

霍婷連連點頭,還擔心另一件事:“我……我現在還算是受害人家屬嗎?你們案子有進展了,會通知我嗎?”

警察看她衣著光鮮,一身名貴,心中也歎息著,承諾:“有結果了我們會通知你的。”

霍婷這才放下半顆心,沉默著走出了警察局。

在車子麵前,她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定定地看著身邊的少女,問道:“何小姐,你剛才看到了我的身份證號嗎?我的命格……真的克女嗎?”

喪女之痛,真的會把一個人打擊到懷疑自己。何音心中歎氣,堅定地搖了頭:“不,從我已學的知識裡,看不出你命裡克夫克女,隻看得出你因為性格原因,結婚生子的年紀非常晚。其實……兒女的命運,一定程度上受父母的行為影響。父母行善,兒女、後輩的命運,是不會受苦的。”

“她已經是我的女兒了啊。”霍婷依舊難以接受這個事實,頹然坐進車裡。“就因為不是我生的,就因為她有個缺德的親媽……可她親媽沒有養過她一天,沒有喂過她一口奶,也會影響她嗎?我養了她二十年,我一輩子沒做過一件虧心事,難道我不能影響她的命運嗎?”

儘管很殘酷,但何音必須點頭,說出事實:“是的。血緣……是一種非常難以斬斷的東西,相信我,我比誰都希望斬斷,但我也比誰都清楚,很難。”

霍婷發出一聲模糊的嗚咽,抬手捂住了臉。她定定地坐了好一會兒,才放下手說:“太晚了,何小姐,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何音剛想搖頭,便聽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說:“不用了。”

何音渾身一震,又聽那個聲音叫道:“阿音,我來接你了。”

霍婷瞬間將眉頭皺起來,抓住了何音的手。“何小姐,雖然這話不一定對,但我必須說,天下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我就是被男人害成這樣的,要不是因為男人,我女兒也不會死。你年紀還小,千萬不要跟男人走得近,否則,將來後悔終生事小,我擔心你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她如果沒有這麼絕對,何音心裡還沉甸甸的,但她一說,何音就像生了逆反心理一樣,忽然想賭一把。

她孑然一身,想騙她的,無非是這具身體和這身坤卦之力。可坤卦之力隻承認血脈,誰能奪走呢?

至於這一身好肉,一顆心,她不信自己受不起磋磨。也不信,自己會一直被磋磨,厚德載物的坤卦化身,會被命運苛待。

“謝謝,沒關係的,霍女士,我心裡有分寸。”她將自己的微/信號報了出去。“霍女士,有進展的話,麻煩也通知一下我。”

霍婷重重地歎了口氣,捏住了眉心。

何音親手將車門關上了,隨後轉身,走向街燈找不到的黑暗街角。

那裡蹲坐著一隻黑貓,看到她過來,便仰頭叫了一聲:“喵~”

何音原本沉甸甸的心猛地一頓——等等,貓先生,對她喵喵叫?今晚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我在這裡。”近在咫尺的聲音響起,何音猛地轉身,隻見黑暗的巷子裡,站著一個頎長的身影。她明明已經可以在黑夜中看清東西,卻怎麼都看不見他的臉。

好像他的臉上籠罩著一層黑霧似的。

“貓……先生?”何音遲疑地問。

“嗯。”黑影點了一下頭。很快發現不夠,趕緊補上:“秦十三他們,叫我‘孤先生’。”

何音張口就想叫這個稱呼,他又補上:“不過,這也隻是個代號。你可以叫我……”

他像是猶豫了很久,把自己的心剖出來似的,緩緩地、輕輕地說:“……阿臻。至秦臻。”

“阿……阿臻?”何音叫著這個名字,聲音都是抖的。

稱呼落在黑影耳中,連他身上的黑色都抖了一下。他的聲音驀地乾啞:“我……見你很久沒回來,有點擔心,追蹤到了鸚鵡船長酒吧,看到你上了霍婷女士的車,就一路跟著。很抱歉,我都聽到了。”

“沒。”何音搖頭。

他聽到了也好,否則她回去,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個事情。

說什麼呢?說一個天真善良的女孩,原本是豪門千金,養母對她千珍萬愛,原本活得幸福美滿。結果,因為狗屁血脈,被父母的損陰德連累,命中生劫,被狗男人騙了身心,騙去鄉下了。很大可能,還被狗男人害死了。她的屍體躺在殯儀館抽屜似的冰櫃裡三年了,沒人火化,不能入土為安,而狗男人還拿著她的微/信和證件,騙她養母的錢花?

“血脈……”何音站在黑暗的巷子裡,雙手緊緊地握住了拳頭。“這狗屁東西,就這麼重要?就不能逆命嗎?”

阿臻心中一痛——

他就知道,會這樣,所以……他一定要過來。

說不上來是為什麼,大概是照顧她時,自己認了兄長的身份吧。總之,他知道她會難過,不忍心這份難過。

所以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將少女抱住了,一手攬在她後腦勺上,遲疑一秒後,堅定地將她按在自己冰涼的肩上。

無關風月,沒有陰謀,他就是……

同病相憐,所以心生憐惜。:,,,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