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的時候,何音特意聽了幾聲班上的議論。
“許承鈞怎麼翹課了?”
“不知道,剛剛問他,他說心情不好。”
“切~什麼心情不好?肯定又認識哪個漂亮姐姐,被拐走了。”
看來沒什麼問題。
何音放心下來,心裡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尚瀾。
不知道她的病情怎麼樣,不是說霍家的新聞是她接受治療之前寫的最後一個稿子嗎?現在又要去捅馬蜂窩?勇氣可嘉,行為值得表揚,就是不知道給她的符咒能擋多少災。還有。她頭上的病氣不重,但彆耽誤治療才行。耽誤了治療,神仙也救不了她。
想著想著,何音不覺又啞然失笑。
“怎麼了?”中午教室沒人,阿臻借著黑貓的爪子,檢查著她的課程筆記,“傻了?”
“沒,就是覺得我變得婆婆媽媽的,對什麼事都牽腸掛肚,覺得自己對世人都有責任。”何音忍不住跟他吐槽。“阿臻,都說乾天為父,坤地為母,我是不是太母性泛濫了?”
“世事和能力都會改變人,乾天剛銳,坤地慈悲,你繼承了坤卦的力量,自然會受坤卦的影響,逐漸悲天憫人。這不是壞事。”阿臻先解釋了一遍,才問:“你又擔心誰了?”
“那個記者尚瀾唄。”何音玩著手機歎氣,“她今天看到秦霆琛送何瑩瑩來上學,兩人光明正大地在校園裡談戀愛,氣壞了。我估計她要寫稿討伐秦家,擔心秦家找她麻煩。”
“哦?”阿臻檢查玩了筆記,鎖了屏幕。“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勸阻?”
“怎麼勸啊?那是她的事業、理想、和正義感,我總不能說,你彆惹秦家,像其他媒體似的誇秦家就完事了。良心不良心的,有自己的安全重要嗎?”
何音擰眉:“這話我說不出口,光是想想我就會怪自己沒用。我才說完自己是坤卦的化身,要像警察一樣主持正義,祛除黑暗,留下光明,轉頭就跟人說,你彆搞正義啦,秦家搞死你啊——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所以,她不阻止尚瀾去追逐理想,她隻能在尚瀾的包裡放一張用她的血畫的保護符。
“希望有用,希望她彆把事情搞得太……”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何音就愣住了。
黑貓往她手機上一瞥。
還真是說什麼來什麼,尚瀾離開育華高中還沒到一個小時,又發了條長微博。
標題叫《跟未成年在校園裡談戀愛,秦大少,你的道德呢?你的社會責任感呢?》
她在長微博裡寫了秦霆琛每天送何瑩瑩上學的事,並且再一次強調:“社會有保護未成年的責任,我們不反對真愛,愛情是自然發生的,誰也阻止不了的,我自己也是高中時跟對象暗戀。但愛情發乎自然,道德卻應該存在每個成年人的心裡,有些事就不該做。因為未成年人還分不清什麼是喜歡,什麼是好朋友的感情,什麼是單純的依賴。”
“秦霆琛在校園裡跟未成年談戀愛的行為,非常惡劣,校方不加以阻止就算了,秦家竟然也大肆宣傳,某些媒體還為了討好秦家,說這是‘豪門甜寵’。豪門是真的,甜寵未必,這簡直就是做個最壞的榜樣。”
“愛情是正當的,自由的,它可以存在你心裡。但成年人決不能跟未成年人保持戀愛關係,社會也不該支持成年人跟未成年人的戀愛,頂著婚約的名號也不行。因為這種不對等的戀愛關係一旦被合理化,就會有人打著戀愛的名號,把性/侵和猥/褻,說成戀愛時正常的男女交往。以後一旦未成年人遭到侵/犯,對方說來說一句‘我們是未婚夫妻’,難道就合理了、能逃過輿論和法律的追責嗎?”
“某位大少,如果你真的愛自己的未婚妻,請耐心地隱藏你的愛,等她長大,等她三觀成熟,明白什麼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愛情,更應該平等!”
尚瀾在媒體界本就有正直敢說的名聲,粉絲很多,這次矛頭直指秦家,悍然無懼。文章一發出來,登時引起軒然大波。
無數的網友參與討論,種種問題爭論不休,但有一點是所有網友一致達成共識的。那就是,成年人跟未成年之間,決不能存在戀愛關係,否則,就是給侵/犯未成年人一個借口。
“今天豪門闊少能跟17歲的未婚妻在高中校園裡談戀愛,明天是不是就能養父跟養女之間玩養成係?那以後遇到未成年受侵/犯的案子,是不是都可以說,我們是戀愛關係,我們隻是在做情侶之間的事?”
“未成年就是沒有完全民事能力的人,怎麼分辨她說的願意是不是被誘騙?未成年報案時,做筆錄都需要監護人在場!”
“之前一直有自媒體營銷號誇秦霆琛跟何瑩瑩,底下還一片叫著好甜的轉評,我都懷疑自己的三觀。29歲男性跟17歲少女,還甜寵?這兩人之前權力地位完全不對等,戀愛應該自由而平等,在不平等的關係裡,還不是地位高的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輿論迅速發酵,甚至還有人在放學的時候去采訪何瑩瑩:“何同學,你在戀愛裡有自主權嗎?你們是平等的嗎?”
何瑩瑩乍然被人一問,也愣住了:“啊?我……我……”
她被記者嚇得後退了幾步,一隊車在她身後停下,黑色西裝的保鏢圍上來,一下子將人都擋住了。秦霆琛將車門打開,把何瑩瑩拉了進去。
“哎……”記者還想追上去,車子卻開走了。
秦家大宅裡,秦沛憤怒地一甩手,將平板摔了出去。
“砰!”平板在地板上砸了個粉碎。
“老先生……”助理嚇得臉都白了。“我們馬上讓網站刪帖,同時去教訓那個記者!”
話才說完,遠在城市那一頭,藏在尚瀾包裡的符咒悄然化作青煙,飄散無蹤。
秦家大宅裡,秦沛冷冷地哼了一聲:“蠢貨!秦家是什麼身份?是記者敢亂寫的嗎?對方分明是借題發揮,想破壞霆琛跟瑩瑩的婚事!——給我接何泰華!”
助理馬上給何泰華打了電話,事情鬨得太大,連秦霆琛都親自送何瑩瑩回家,叮囑最近彆讓何瑩瑩出門,何泰華還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一接電話,他連身帶心加上聲音,全都在發抖:“秦……秦老爺子……”
秦沛的聲音冷冷沉沉:“何先生,你生的好女兒啊,連秦家的新聞都敢隨便編排!”
何泰華叫苦不迭,連聲喊冤:“秦老爺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何音雖然是我們何家的骨肉,她不是在何家長大的,她沒有受過教養啊,她就不認我這個當爹的。老爺子,我要是能管得住她,還會把她攆出去嗎?”
“哼,不要跟我玩心思,你打的什麼主意,我不知道?”秦沛先出了口氣,嚇了何泰華一回,才慢悠悠地說:“這麼說來,你跟這個女兒,是沒有感情了?”
何泰華也是商場上混的人,哪能不知道這話的意思:“沒有感情,一天都沒當過父女,那小畜/生回來就跟討債似的,整天跟我鬥雞眼。再說了,就算有感情,我們教不了,總得請人教不是嗎?”
很好。秦沛滿意地笑了:“那我醜話說在前頭,你這女兒太不懂事了,我可要替親家公好好地教教她,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辛苦您了。”何泰華連聲說,“要是能教好這個小畜/生,咱們何家的祖宗都感謝您。”
秦沛笑了一聲,把電話掛了。
不用他親口吩咐,手下自然知道該怎麼做,車子直接出門去了。
雕花鐵藝大門一關上,保安就用私人號碼發消息。
[箴少,剛剛老爺子的助理開車出去了,看樣子,表情不大好。]
好了,成了!秦箴坐在房間裡,捏著拳頭無聲地喊了聲耶。
他辛辛苦苦蟄伏一段時間,所有的精力都在調查何音搬到鬼街以後的所作所為。終於,他確定了,何音真的會玄學!
他一直想著何音什麼時候對何瑩瑩下手,等著她惹怒老爺子,日夜祈禱老爺子或者秦霆琛對何音下手。
現在,時機終於到了!
英雄救美,一定是每個女人都無法抗拒的吧?
車子從秦家開出時,何音剛騎著電車回到壽康巷11號。她正要開進去,忽然聽到個聲音叫道:
“何音同學。”
何音一抓刹車,雙腳放下穩住車身,回頭一看。旁邊停了輛黑色的車,一個高大的男人從車上下來。
那張臉……是白天那個警察。
“你好,我是省廳刑偵總隊1支隊的刑警,叫汪洋。”男人亮出證件。“有些情況想向你了解一下。”
何音頗為意外,將車支好,摘了安全帽下來,問:“小哥,我犯了什麼法?”
“不不,你沒事,我就是想向你了解一下情況。”汪洋問,“今天程楚希的死,你發現了什麼異常嗎?”
何音的眼睛不覺眯了一下,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用問嗎?露餡了。”黑貓跳到電動車尾箱上,優雅地蹲坐著。“阿音,這位警察小哥,可不想分局裡剛通過實習的年輕民警那麼好糊弄。沒聽他說嗎?是省廳刑偵總隊的。”
何音不大清楚警察體係裡麵的總隊、支隊是什麼意思,但眼前的男人忽然看到貓說話,也隻是吃了一驚,沒有被嚇到,足以見得他不是一般人。
“你果然有些不一樣。”汪洋說,“霍家的案子辦得太順利了,要不是聽小宋說起,我都不知道,還有你這麼一位暗藏的大神在。小宋那混小子,光顧著幫受害人申冤,竟然聽看出你話裡的破綻。彆說學校做社會調查怎麼可能去殯儀館,殯儀館又怎麼可能給一個學生看冰櫃裡的遺體。就算是給看,冰櫃也隻能保存遺體一年,沒有經過防腐處理,放在裡麵三年,遺體早就成白骨了,你怎麼可能看到遺體就認出那是霍雯雯?”
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少女:“何音同學,你會玄學?通靈?”
何音想承認的,但她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不好!”
如果這位警察看得出,那其他人呢?如果有人了解案情,會不會也察覺出破曉?
“汪警官。”何音急聲說,“我沒有發現程學長有什麼異常,我去的時機不對。怨氣還沒有形成,他的魂魄也不見了,不能確定他是不是變成厲鬼了。但是,我一定會幫你們調查的,全力配合,隻求你幫我個忙。”
阿臻也瞬間想到了一點,身上的黑霧瞬間暴漲。
他們——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