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殤看著我。
過了很久,在我以為他又要選擇沉默的時候,他卻抬起手,不自在地拉高了我的衣領。
“知道了。”
他的嗓音還是一貫的寡淡,指間的動作略顯僵硬,像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我條件反射般想閃避。
我不是個毫無脾氣和記性的人,就算他之前對我的所作所為,都是出於生氣,可他確確實實傷到我了。
傅言殤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瞳仁一沉,惱怒的情緒過後,是掩蓋不住的溫潤:“彆動。”
他清冽的氣息在我頭頂盤旋,仿佛把內心為數不多的耐心和溫情都給了我。
我閉上眼睛又睜開,真懷疑自己在做夢。
“傅言殤,你、你是不是病了?”不然為什麼突然對我那麼溫柔?
傅言殤垂下眼眸,沒說話。
可我看得出來,這個男人對我的態度,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我不想再胡亂猜測下去,索性扯開話題,直接問他:“來的路上,車子沒有任何異常?”
他淡淡地說:“刹車失靈,差點車毀人亡。”
我心裡‘咯噔’一下,這才發現傅言殤的褲腳一片濡~濕,隻不過剛才他踏著風雪而來,沒有人留意到他身上的異常。
“你怎麼了?”我心驚肉跳地問。
他笑了下,若無其事地躺下:“沒事。死不了。”
我足足愣了好幾秒,這男人一向不是個嗜睡的人,現在竟然徑直躺下,連看都不看被單是否乾淨整潔。
這時,天色已經全黑了。
我拉了下牆角的燈泡拉繩,沒亮,燈泡應該是壞了。
室內沒有任何供暖設備,寒風呼呼呼的鑽進來,真冷。
“傅言殤,晚餐你想吃什麼?”我搓著手問他。
他連眼簾都沒掀開,懨懨道:“隨便。”
我皺了皺眉,可算感覺到傅言殤整個人都不對勁了。挽起他的褲腳一看,才發現小腿血肉模糊,傷口還在不停的往外沁血,隻不過西褲的顏色深,麵上看不出什麼血跡而已。
傅言殤大概不願意讓我看見他的傷口,一把撥開我的手:“看什麼。”
“你在流血!”
“那又怎樣,反正不會死。”
我眼眶一熱,都這樣了,傅言殤你就不能稍微軟一下?
我火急火燎地出去問外婆要紗布,外婆和外公自顧自吃飯,無情地說:“彆說我們家沒有紗布,就算有,也不會給你救野男人!”
“他不是野男人!”我怒火燒心,像瘋了似的掀了飯桌,瞪著外婆說:“棉花呢?給我碘酒和棉花!”
外婆和外公嚇了一大跳,似乎沒想到我狂躁起來居然這麼粗魯,不情不願地拿了碘酒和醫用棉花給我:“冤孽!你和你媽都是冤孽,家門不幸啊!”
我忍不住一陣冷笑,相比於他們罵傅言殤,我更希望他們要針對就隻針對我。
回到房間。
傅言殤已經睡著了,連我給他處理傷口也沒醒。
我點了蠟燭,摸摸他的額頭。
還好,沒發燒。
我就像個安安分分的小媳婦一樣坐在床邊,打電話給厲靳寒報平安。
厲靳寒那邊很吵,頓了好幾次,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傅言殤在你旁邊?艸!這家夥是不是不要命了?出了那麼嚴重的車禍,竟然還能從爬下擔架,過來找你!?”
什麼?
我隻覺心臟漏跳了一拍,急切道:“他除了小腿上有傷,其他地方好像沒什麼問題啊。”
“我問了趕來急救的醫護人員,那家夥肋骨骨折了,具體情況怎麼樣,還不太清楚。可發生車禍的地方,離你老家差不多有一裡路,步行過去和玩命有什麼分彆啊我靠!”
我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傅言殤,你是放心不下我,才會如此嗎?
厲靳寒見我不說話,又說:“我現在馬上和醫護人員過去,誒,講真,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在乎你。”
我不知道如何接話,但總算明白傅言殤為何會任由沈寒離開了。
因為他心裡清楚,他傷得不輕,若動起手來,說不定沈寒就會看出他的傷勢、甚至有可能當著他的麵強了我!
這男人,明明有著一顆最溫潤慈悲的心,嘴上卻絕口不認,何苦呢?
很快,厲靳寒便帶著醫護人員來了。
我默默地走到廚房生火煮菜,可燒開了鍋,才意識到我根本不知道傅言殤喜歡吃什麼菜。
“傅言殤不挑食,簡簡單單的番茄炒蛋和生菜湯就行。”厲靳寒笑笑,勺水清洗生菜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句:“你那外公外婆也是極品,無論我怎麼說,他們仍然覺得沈寒好。”
“日久見人心。他們終會看清楚一切。”我笑得有點苦,“不過我已經不在乎他們的看法了。”
厲靳寒點點頭,“反正吧,我覺得你這次回老家還是有收獲的,至少知道了傅言殤在乎你。”
“可他愛楚玥。”
“楚玥是你們嶽母,哈哈哈,他怎麼可能對未來嶽母還有感情。”厲靳寒冷不丁的將生菜扔進鍋裡,“看,變了就是變了,就算你現在立即把生菜撈出來,也無補於事。”
我很感激厲靳寒的安慰,想想,他應該也沒有吃晚飯,便問道:“你喜歡吃什麼菜,我等會煮。”
厲靳寒指了指懸掛在橫梁上的肉,“我喜歡煙熏肉炒大蒜。”
“……好。”我實在沒想到他會好這口。
十分鐘後。
我端著飯菜走回房裡。
醫護人員已經給傅言殤做好了肋骨固定,叮囑他儘量不要劇烈走到後,便離開了。
“吃飯吧。”我走過去,放下飯菜。
傅言殤看看他麵前的,又看看厲靳寒捧著的碗肉,“為什麼你有肉?”
“我喊秦歌煮的。”厲靳寒咬了一口,口齒不清地讚歎道:“煙熏肉就是好吃,秦歌的廚藝就一個字……棒!”
傅言殤夾了一塊番茄放入口中,大概是被厲靳寒津津有味的樣子刺激到了,冷著臉對我說:“我也要吃肉。”
我懵了下,“可那是大部分都是肥肉……你應該不會喜歡吃的。”
傅言殤的眉頭皺了又皺,就像一個要不到糖吃的孩子,視線一直停留在厲靳寒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