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隻一霎那,便膠在了樓下那抹小小的身影上。
真的是宇涵!
再看傅言殤,他的震驚程度似乎比我更甚,原本緊緊抱著我的手不自覺僵了一下。
“宇涵。”
他皺著眉喊了一聲。
“爹地?”傅宇涵條件反射般仰起小臉,雙眼很大很漂亮,可卻完全沒有亮光。“爹地,是你嗎?”
傅言殤放下我,快步出門下樓,將宇涵拉到懷裡,一邊搓手暖他凍得紅彤彤的臉,一邊問他:“怎麼一個人放煙花,你媽咪呢?”
傅宇涵一板一眼地說:“媽咪回房間給我糖果,很快就回來了。”
話音還未落,李寂桐已經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恍惚道:“言殤?你……怎麼會在這裡?”
傅言殤說:“和秦歌來燭光晚餐。”
李寂桐一怔,隨即伸手去抱宇涵:“噢,原來是這樣。挺好的,二人世界就應該時不時來點小浪漫。宇涵,媽咪抱,彆妨礙你爹地。”
偏偏,宇涵不肯鬆手:“不要,我要爹地陪我睡!”
李寂桐強行從傅言殤手上抱過宇涵,“今晚不是跟你說得清清楚楚了嗎,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宇涵“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他是,老師說我和爹地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爹地是雙眼皮,我也是!”
“宇涵,你再這樣撒潑,我就不要你了!”李寂桐煩躁地喝道。
可小孩子哭鬨時,根本完全聽不見大人的警告的,宇涵就是哭個不停,掙脫她的懷抱攥緊傅言殤。
李寂桐似乎也是沒辦法了,恰好這時手機響了,大概是要趕回醫院做緊急手術,隻好拜托傅言殤幫她照顧宇涵一晚。
傅言殤頷首,抱著宇涵踏回房間的時候,忍不住笑了一下:“秦歌,我越看就越覺得宇涵哭的樣子,和你特彆像。”
我實在見不得孩子哭,可心裡也知道宇涵很排斥我,就默默地扯了抽紙遞給傅言殤。
“哪裡像我了?哭的時候每個人不都是雙眼通紅的嗎?”
傅言殤的視線在我和宇涵之間遊移,來來去去了好幾次之後,才認真道:“真的很像,我現在才發現宇涵的雙眼皮和你一樣深,而李寂桐卻是單眼皮。”
我隻當傅言殤在說笑,“雙眼皮都是差不多一個樣,宇涵的鼻子在嘴唇倒是有幾分你的樣子。鼻梁秀氣英挺,唇形菲薄,不怒而威。”
說實話,要不是李寂桐明確地說了宇涵和傅言殤沒有血緣關係,我真的會懷疑宇涵是傅言殤的兒子。
宇涵聽到我們的對話,使勁兒眨巴著眼睛,像是很好奇他心目中的壞女人,是不是真的和他相似。
可他什麼也看不見,最後隻好失望地蜷縮在傅言殤的懷裡:“爹地,我什麼時候才能看見你和媽咪?同學都說我是瞎子,說我是病貓……”
傅言殤眉心一擰。
我知道他在心疼宇涵,可又沒辦法給出一個明確的日期。
畢竟臍帶血和眼角膜,不是說想要就能有的。
很快,宇涵就在傅言殤的臂彎中沉睡。
我看著宇涵精致的五官,說不出為什麼,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那慘死的女兒,可能是久違了的母性湧上心頭,我忍不住親了親宇涵的小臉。
“媽咪……”
宇涵迷迷糊糊地抱緊我,柔軟的小手黏在我肩上,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的腦海裡突然掠過一片空白。
驚慌、恐懼、手足無措……反正一下子什麼感覺都有!
傅言殤大概看出了我的臉色不對,悄然握了握我的手,“怎麼了?手很涼。”
我閉上眼睛又睜開,總感覺剛才一閃而過的空白很奇怪,便不確定地說:“我也不知道,估計是想起我女兒,整個人都有點恍惚吧。”
傅言殤摟著我躺下,“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彆再想了。”
“嗯。”我貪戀地看著他,內心鬼使神差地渴望一個孩子。
黎明時分。
宇涵突然不安分的翻來覆去。
我怕他不舒服,下意識地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燙,沒發燒,應該是憋尿了。
“宇涵,乖。”
我輕手輕腳地抱起他走到洗手間,他似乎把我當成了李寂桐,在我幫他脫褲子的時候渾身一顫,嗚咽道:“我會自己尿尿,媽咪不要用針紮我,疼……”
我委實被宇涵這句話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才發現宇涵的下半身有不少針眼,若不是留心看,根本看不出來。
宇涵瑟縮著退到洗手間角落,獨自摸著馬桶尿完、衝完水之後,才鑽回我的懷裡。
我心下一沉,孩子的恐懼不會是假的,下半身密密麻麻的針口也不會是假的,難道李寂桐對宇涵,並不像表麵上那麼好?
我想不通,將宇涵抱回床上後,又認認真真地打量了這個孩子一番。
李寂桐說,孩子的長相不隨她,現在仔細地看,這母子倆還真沒有一處像的。
最明顯的就是,李寂桐單眼皮、唇形飽滿,而宇涵卻是雙眼皮、唇瓣菲薄……
我很想和傅言殤說說我心裡的困惑,可他最近真的累壞了,剛才我抱宇涵去洗手間發出的動靜都沒吵醒他,專程喊他起來聊宇涵和李寂桐,似乎又有點小題大做。
我就這樣看著天色一點點亮起來。
大概七點的時候,外麵傳來‘叩叩叩——’的敲門聲。
我走過去開門,見是李寂桐,便壓低了聲音說:“宇涵還沒醒。”
李寂桐點點頭,“真是麻煩你和言殤了,我方便進去抱宇涵嗎?他有尿床的習慣,我怕他……”
“我抱他去洗手間尿過了。”我看著李寂桐的眼睛,滿心滿腦都是宇涵恐懼的表情和那些密集的針眼。
李寂桐一怔,眉目間掠過慌亂的情緒,但很快就被她用微笑掩蓋過去了。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宇涵平時都是臨起床時才會憋尿的,沒想到今天這麼早……”
這樣說來,她是專門掐準時間趕回來的?
我垂下眼眸,看著李寂桐緊緊交纏在一起的手,更加肯定她在儘力壓製慌張了。
“宇涵下半身那些針口,是怎麼回事?”
我直接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