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好的事?”
有人急了,“不行,我得趕緊讓我家那口子帶孩子去報名。”
旁邊人不理解,“為啥?你還怕趕不上?”
那人瞪著眼,“咱隊小可就三間教室,滿打滿算能招多少學生?你要是不搶先彆人一步,且等著報名的時候被拒絕吧!”
一聽這話,起了心思送孩子念書的立馬就急了,原本猶豫的也堅定了想法。
下午這上工亂的,大幾十號人請假,帶著孩子孫子去大隊部。
大隊會計程長義都快被擠到牆上去了,都想搶著在他那兒報名。
報名人數在這半下午激增,彆說一個班二十人了,現在一個班三十人都打不住。
要知道前進大隊的規模可不小,一個大隊幾百戶社員,每個社員家裡至少得有三五個孩子。這麼算下來要是合適年紀的都去報名,加蓋幾間教室迫在眉睫,老師的名額也得再加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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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下午外麵都亂糟糟的,卻沒影響到剛租的小院。
院裡來了四個孩子,大石頭、麗麗和小石頭,還有隔壁林大娘的孫子程青野。
院門大開著,院門口的石頭上坐著程營長,聽說他是來帶孩子的。
因為月底隊小要開學,大石頭和小野頭碰頭在看課本。
顧莞寧這才知道,原來程青野是最開始報名的六個學生之一。
除了大石頭和程青野,那四個報名的學生分彆是大隊長程長順的孫子和大隊會計程長義的孫子。
四個孩子兩兩湊成堆,兩個看書,兩個玩石頭,瞧著都很乖巧。
顧莞寧扒著窗戶看了半天,出聲問道:“你們兩個認字嗎?”
兩個孩子抬起腦袋,齊齊搖頭,“不認識。”
顧莞寧:“……”那你們看什麼?
像是看明白了顧莞寧的腹誹,大石頭豎起課本,指著上麵的黑白插畫,“看這個,這個好看。”
“過來。”顧莞寧對兩個孩子招招手,“我教你們認字。”
兩個孩子小跑著過來,到窗戶底下。
大石頭撇撇嘴,三叔說的,男女有彆,他是男娃,不能進姨姨的房間。
哼!
彆以為他不知道,三叔才想進姨姨的房間。
大石頭扭頭,看了眼門口露出半邊身體的三叔,得意地想,可惜三叔連院子都進不來。
察覺到某道視線,程硯洲探頭看進來,剛好看到大侄子急吼吼拉小夥伴擋住他自己的樣子。
顧莞寧翻出自己抄寫的課本,清了清嗓子,“翻開第一篇,這應該是首古詩。”
“古詩是什麼意思?”大石頭敏學好問。
顧莞寧撓撓頭,跟他解釋:“古代的詩歌,是一種文學藝術體裁。”
大石頭根本沒聽懂,但他點點頭表示明白,因為不想讓漂亮姨姨覺得自己笨。
小野看看兩人一臉欲言又止,他想說他一個字也沒懂,但是說出來會不會顯得他比大石頭笨?
看兩個人好像都明白,接著顧莞寧帶他們讀詩,她讀一句,兩個孩子讀一句,然後顧莞寧糾正他們的讀音,再跟他們解釋詩句的意思。
聽顧小知青說著字正腔圓的普通話,還試圖糾正兩個孩子一口帶著大碴子味兒的東北話,程硯洲偏頭忍不住笑出聲來。
問題就出現在這裡。
顧莞寧簡直要被大石頭和小野的讀音給念崩潰了,“是‘shui’不是‘sei’。”
“‘Zhi’不是‘zi’。”
“跟我念,‘shui’‘zhi’盤‘宗’餐。”
呸!
是‘盤中餐’不是‘盤宗餐’。
顧莞寧:“……”完了,也給她帶劈叉了。
大石頭和小野大眼瞪小眼,這聽著跟他們念得也沒區彆啊。
這不‘盤宗餐’麼不是?
顧莞寧有氣無力地拋開手抄課本,“今天就學到這裡吧。”
她得再練練,不然容易被帶到坑裡去。
小學堂結束後,程硯洲拍拍褲腿站起來,走進院子,對大石頭說:“出去等著。”
大石頭抱著課本,拉著懵逼的小野退後,大眼裡滿是戒備和擔憂,“三叔,男女有彆。”
顧莞寧:“?”這孩子在說啥?
程硯洲:“……”他麵無表情,“出去!”
大石頭同情地看了眼漂亮姨姨,同情中還帶著愧疚。他年紀還小,他爹說,除非他長大了三叔老了……即便那樣他也打不過三叔。
他奶說,三叔打小打架就厲害,公社的孩子都不是他的對手。
大石頭決定暫避鋒芒,對妹妹和弟弟揮揮手,帶著小野退到院門口。
顧莞寧看得一頭霧水,她撓撓頭,仰頭看著站在窗戶旁的程硯洲,“程營長,你有事情要說嗎?”
“有。”程硯洲虛扶著窗框,擋住來自院門口的視線,“背後指使趙麻子的人是知青院的女知青,叫鄭……”
他一時想不起來。
顧莞寧會搶答:“鄭妙琴!”
程硯洲點頭,“是這個人。”
顧莞寧捏起拳頭,表情憤恨,“果然就是她!”
看來她上次的報複太輕,早知道才不會顧忌那些有的沒的。鄭妙琴這個人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什麼叫底線。
再有,鄭妙琴都知道了,顧莞寧不認為徐文理不知道。
上次就該把大隊的人都叫過去圍觀。
話說到這裡,顧莞寧比較疑惑,“程營長,你是怎麼知道的?趙麻子不是還沒被抓住嗎?”
程硯洲側身隨意靠在牆上,隔著明紙窗戶看不到顧小知青的表情,他道:“趙麻子說的。”
顧莞寧坐直,扒著窗框試圖探頭看窗戶另一側的男人,“你問他就會說嗎?”
程硯洲:“用了些手段他才說的。”
“什麼手段?”顧莞寧轉了轉眼珠,“難不成你給他錢了?”
程硯洲輕笑出聲,反問:“我那麼蠢?”
“那倒不是。”顧莞寧解釋:“就是覺得程營長是個好人,非常善良。威逼利誘,您……你最有可能選後者。”
程硯洲:“……”雖然他也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但是在顧小知青心目中的形象是不是太正麵了?
“既然不是利誘——”顧莞寧湊近了窗戶,小聲問道:“那就是威逼?程營長你打了趙麻子一頓?”
程硯洲忽然彎腰,推開窗戶,卻渾身一僵。
兩人此時麵對麵,鼻尖近到他隻要再進一寸,一寸而已,便能相觸。
目光像被燙到一般,程硯洲移開視線,向下,頓在了顧小知青微張的紅唇上。
程硯洲呼吸一滯。
黑眸沉沉,翻湧著顧莞寧看不懂的情緒。
忘了是多久,他緩緩起身,故作鎮定,“顧小知青,猜?”
顧莞寧回神,縮回屋子裡,隻露出一雙眼睛。
剛才程營長的眼神太可怕,讓她有種下一秒程營長會對自己動手的錯覺。
果然是會暴打趙麻子的人。
不能惹。
“我,我猜,是。”顧莞寧聲音變小,生怕聲音大點再刺激到程營長。
程硯洲還驚魂未定,回答了什麼恐怕自己都不清楚,“嗯。顧小知青聰明。”
顧莞寧抿抿嘴角,總覺得有些奇怪,磕磕絆絆地問:“程營長你……你去找……還……為什麼呀?”
隔著窗戶看了眼顧莞寧,程硯洲嗓音低啞:“顧小知青很聰明,可以再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