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娘。”程硯洲回屋加了件衣服,走之前步子一轉到顧莞寧屋前,敲窗,“想吃什麼給你帶回來。”
從被窩裡伸出隻毛茸茸的腦袋,顧莞寧黑溜溜的眼珠轉了一圈,“想吃那個肉丸。”
國營飯店的肉丸不單賣,隻有燉菜的時候才加在裡麵。那個丸子又香又脆,舍得下料,炸的時候還舍得放油,特彆好吃。
見狀顧鶴庭若有所思。
騎自行車去縣城,先到郵局打電話。
程硯洲打給董建業。
另一邊,陽市林場。
顧則慎領到午飯回木棚裡。
下放到林場的都是‘黑五類’‘壞分子’或犯了事的勞改犯,目的就是為了讓這些人吃苦,因此林場各方麵的條件都十分簡陋。
住的是漏風漏雨的木棚,睡得是草席,蓋的是結了硬塊的棉被。
謝沛玲迎上去,她一頭黑發梳到腦後紮成一撮,發型就跟老太太常梳的一樣,臉上抹了灰遮住五官。
“怎麼樣,跟董乾事說過了嗎?”謝沛玲著急地問。
顧則慎點頭,“提了,他說儘可能幫咱們弄來。爸的燒退了些嗎?”
“沒有。”謝沛霖緊蹙著眉頭,來到這裡之後的艱難超出了她的想象。
顧則慎把飯放在桌上,“會好的。大姐已經找到這裡了,要不了多久咱們就能聯係上。”
屋裡顧則啟和徐雅茹出來,“得趕快弄到藥。爸的年紀大了,前幾天著涼就一直發燒,昨天更嚴重,都開始說胡話念叨咱娘。”
顧則慎繃著臉,“我再去催催。”
說曹操曹操就到,董建業過來喊人,“顧則慎,有你電話。”
顧則慎以超出平常的速度站起來,跛著一隻腳衝到董建業跟前,“董乾事,有說是誰打來的嗎?”
董建業撓撓頭,“你女婿?”
顧則慎沒反應過來:“啊?”他啥時候有女婿了?
辦公室裡沒人,董建業坐到一旁監督,顧則慎小心翼翼捧著話筒,喊了一聲:“喂?”
“爹!”聽到聲音,顧鶴庭的眼眶霎時就紅了,“爹,是我,我是鶴庭!”
“鶴鶴庭?!”顧則慎一驚,“你咋……咋找到這來的?”還打電話?
“這個先不說。”知道什麼事情要緊,顧鶴庭就是再激動也得克製住,“我有個戰友跟董乾事認識,過幾天送些東西進去,有棉衣棉被,還有些吃的用的,錢票也有,您看著還缺啥趕緊同我講。”
“有!”顧則慎著急道:“需要退燒藥和消炎藥,你爺病了,發高熱一直不退。”
顧鶴庭心裡一緊,“我找人送進去,儘快。”
董乾事在催促,顧則慎快速道:“咱們在這都好,你爺你大伯大伯娘,你爹我還有你娘都好,鶴庭你在外頭彆擔心。”
“也讓小晚彆擔心。她現在是不是長成大姑娘了,高中畢業了吧,是念了大學還是進廠工作了?”
聞言顧鶴庭沉默兩秒,“我現在跟小晚在一個地方,她也都好,你跟我娘還有我外公彆惦記。”
“都好就行。”顧則慎抹抹眼睛,“你大哥呢?有他的消息沒?”
顧則慎搖頭,“沒有。之前寄過一封信,時間太久不知道他收沒收到。”
幾年過去,就是大學畢業之後再進修也該修完學業了。
“沒回來就好。”顧則慎道:“時間不多了,我掛了,你跟小晚說,不怪她,讓她彆鑽牛角尖。”
“行了,掛了啊。”
話是這樣說,顧則慎卻一直遲遲放不下話筒。
顧鶴庭閉了閉眼,果斷扔掉話筒,跟郵局的工作人員結賬。
他挪開位置,程硯洲頂上,立馬又撥了先前的電話。
讓董建業傳東西不得事先通個氣啊?
林場辦公室,電話剛掛掉又響起來,顧則慎一轉身就竄過去,在董建業沒反應過來之前拿起電話,“喂,鶴庭!”
程硯洲:“……”
他清清嗓子,“二舅好,我是莞寧對象,我找董建業董乾事。”
顧鶴庭:“!”
他瞪著眼,壓抑著聲音裡的怒氣,“誰讓你說的?”
從顧則慎手裡接過電話,董建業見他暈乎乎的,眼神恍惚像是狀態不怎麼好。怕在辦公室裡出啥事,董建業道:“顧同誌先回木棚吧,再有啥事來辦公室找我,或者我去找你。”
顧則慎就那麼恍惚地回了木棚。
顧則啟幾個圍上來,“咋樣,是拿到退燒藥了嗎?”
顧則慎抹一把臉,搖頭,“不是。”
謝沛玲又坐回去,“那是啥事?”
顧則慎的聲音都是飄的,“剛才是鶴庭來的電話,他說這幾天給咱送些東西。”
“那這是好事啊!”謝沛玲騰一下站起來,“小崽子還說啥了,說沒說小晚咋樣?”
顧則慎目光呆滯地盯著地麵,“說了,說他跟小晚在一處。”
“沒去丁家就行。”謝沛玲拍著胸口,放下心來,“當時咱走得匆忙,就怕小晚被丁富貴接走,他那樣的白眼狼恨不得你們顧家人死光,必不會善待小晚。”
“好在鶴庭爭氣。”謝沛玲終於放心了。
顧則啟和徐雅茹也覺得心落回了肚子裡,不過倆人眼巴巴瞅著顧則慎,問:“鶴庭有說他大哥咋樣沒?”
顧則慎回神,“說了,之前寄了封信去G國,一直沒回信,好像也沒回國。”
徐雅茹低頭抹淚,“沒回好,沒回好,現在回不合適。”
顧則啟摟過妻子,抬手輕拍她的胳膊安慰,“鶴陽肯定好好的,不用咱們擔心。”
沉默良久,顧則慎拋了個炸彈,“小晚有對象了。”
謝沛玲三人:“?!”
謝沛玲瞪大眼:“啥?”
顧則慎:“托董乾事轉交東西,走的就是小晚對象的關係。”
徐雅茹擦擦眼淚,挺關心這件事的,“是哪家的後生?”
“沒說。”顧則慎撓頭,“我就聽了那麼一耳朵,聽聲音挺正派的。”
謝沛玲叮囑:“那啥時候鶴庭還來電話你再細問問。”
另一邊,南河縣。
程硯洲掛掉電話,扭頭麵對的就是怒不可遏的顧鶴庭。
顧鶴庭沉著臉,咬牙切齒,“誰讓你說的?”
“事實。”程硯洲抬起下巴點點一旁的巷子,“去那裡說。”
兩人離開郵局。
巷子裡。
顧鶴庭依舊臉色黑如鍋底,“你想說什麼?”
斟酌良久,程硯洲道:“莞寧身體不好,不適合待在南河縣。”
顧鶴庭:“我知道,我會申請家屬隨軍,帶她去部隊。”
“不,不合適。”程硯洲立馬道:“莞寧沒有工作,除非你能在陽市給她找一份工作。”
“這個不用你操心。”顧鶴庭冷冷道。
程硯洲反駁,“你剛轉到陽市軍區,去哪裡找工作?拿錢買?不怕被人舉報嗎?”
“再有,你帶莞寧去部隊,不出兩個月就有人找上門要給她說親。你拒絕一次拒絕兩次誰去了都拒絕,難道不怕得罪人?”
程硯洲就深有體會,拒絕的對象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因此他得罪的人也不少。
也因此越是彆人不想要的任務越是落到他頭上,不過也正合他的心意,多出任務才能多攢功勞。
顧鶴庭沉默下來。
程硯洲說道:“我家八輩貧農,根正苗紅,跟我結婚能幫莞寧解決成分問題。”
顧鶴庭:“……”
他煩躁揮手,“這個早說過,你換個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