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個報社寄來一盤采訪的磁帶,托她記成文本再翻譯好,才不得不買這種。
彆看才多了倆功能,這個收錄機可比自行車便宜不了多少錢。
試了試效果,顧莞寧摁下暫停。
從桌角上一遝書本裡抽出本大學英語教材,顧莞寧提起來抖了抖,幾張紙被抖出來掉在桌麵上。
她把紙翻開,上麵是回憶著上輩子初學英語時的幾篇入門課文。
第一段,自我介紹。
第二段,見麵問好。
第三段,我最喜歡的XX。
第四段,早中晚、月份和季節。
……
再然後是常用的名次動詞,學完基本幾樣就能開始剛才那本大學教材。
彆看大學教材四個字聽起來唬人,實際上按照這個年代的外語普及水平來看,這本書結構完整由簡入難,十分入門。
未免教出來的學生隻會啞巴英語,她事先就把文章和單詞錄了下來。
此時先放一遍磁帶開始今天的課程。
幾句結束,顧莞寧摁下暫停,一一給江明月小朋友講解。
小姑娘聽得認真,貓兒眼瞪得又大又圓,閃著亮晶晶的光芒。
講完內容。
顧莞寧提問幾句,接著一句一句教這孩子念,糾正發音糾正重音。
教得差不多了,再叫她跟著錄音機學。
原本第一天上課顧莞寧隻打算教半個小時,沒想到小姑娘聰明一學就會,很有學語言的天賦。
一篇課文講下來,帶了許多延伸知識,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個鐘頭。
稚嫩的童聲在空曠的房子裡回蕩。
謝曉晨下班回家,剛進屋就聽到這個聲音。
她頓了頓,而後快步上樓,做賊似的把耳朵貼到門板上。
江明月小手一直放在收錄機的按鍵上,跟隨著裡麵顧莞寧的聲音學讀。
顧莞寧:“MynameisWanningGu.Whatsyourname?”
江明月:“My……MingyueJiang.
謝曉晨皺眉。
這咋聽著這麼怪呢?
不過她轉念一想,洋人說話就是七拐八拐跟唱大戲似的,怪就對了。
再說,她家月月跟那收音機裡讀得差不多。
差不多。
謝曉晨欺騙自己。
顧莞寧卻騙不了自己。
因為她發現這小姑娘讀著讀著就讀出了一口大碴子味兒。
她停下筆,陷入疑惑中。
這不是跟讀麼?
她又聽了聽。
好吧,跟讀語音念的是她的名字,江明月小朋友換成了自己的名字。
顧莞寧隻好叫停,先教了教小姑娘普通話。
小姑娘原先跟她娘學的帶著點兒京市口音,從學校回來就帶上了碴子味兒。
看了眼時間,今天學得夠久了。
顧莞寧叫停,讓月月趕緊寫學校發的作業。
謝曉晨悄悄上樓又悄悄下樓,鑽進廚房,做飯的時候都刻意放輕動作,生怕弄出聲響再打擾了女兒學習的興致。
麵條下鍋,門口響了幾聲動靜,二老突然回來。
江老爺子進門先笑,聲如洪鐘,被謝曉晨趕緊打手勢示意停下。
江老爺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心翼翼問道:“咋了晨晨?”
後頭進門的老太太聽了一耳朵樓上朗讀的聲音,她道:“月月在背課文呢!”
謝曉晨擦擦手過來,給二老倒杯熱茶。
她搖頭,“不是,小晚在教月月英文,那丫頭讀得可起勁了!”
背課文都沒這麼積極過。
要知道營區學校實行的都是半軍事化教育。
哪怕小學二年級,哪怕月月才七歲是她們班最小的孩子,背不過課文都得罰站。
江老太太眼睛一亮,趕緊放下茶杯,一把老骨頭顛顛兒就跑上了樓。
“我去瞅瞅!”
江老爺子緊隨其後。
二老一起耳朵貼門偷聽。
麵條出鍋,謝曉晨上樓喊人吃飯,二老這才乖乖下樓。
月月才剛寫了幾道練習題,端著顧莞寧給她倒的蜂蜜水下樓吃飯。
第一次她都沒顧得上挑揀最不愛吃的胡蘿卜,快速又乾淨地吃完了一大碗麵條,然後迫不及待上樓寫作業。
那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看得老爺子老太太和她的老母親目瞪口呆。
謝曉晨扭頭,兩眼直放光地看著顧莞寧,“小晚,你教她吃胡蘿卜了嗎?”
顧莞寧從麵碗裡抬頭,“啊?沒有。”
謝曉晨卻搖頭,語氣篤定:“不,你一定教了!”
她灌了杯茶,低頭嘟囔道:“明天繼續買芹菜土豆。”
今天中午那丫頭就沒碰過芹菜。
後天買青椒土豆片。
大後天買青菜雞蛋。
顧莞寧:“……”
她真沒教。
吃完飯,跟表姐謝曉晨一起收拾好飯桌,顧莞寧上樓繼續看書。
另一邊。
距離營區不遠的農場宿舍裡。
值班的連長將一個包裹交給新轉來的一家人。
顧則啟看了眼包裹上貼的單子,寄信人是謝莞庭。
這名字想也知道隻有他家小二才會取。
轉身回宿舍。
顧則啟笑著道:“小二寄東西來了。”
顧盛清守在爐子邊取暖,聞言他說:“快拆開看看,小二說的那膏藥寄來沒?”
這宿舍麵積不小,幾排平房建在大片農田的邊上。
他們搬來也有二十多天快一個月了。
大年夜就是在這裡過的。
剛來的時候是中午,什麼都沒有準備。
本以為大年夜得糊弄過去了,誰成想值班的營長給了他們一鍋豬肉白菜燉粉條和一筐二和麵的饅頭。
他們在林場待了四五年都沒見過肉,連油都很少見。
一盆菜和饅頭都沒舍得吃完。
初一讓他們歇了一天。
打初二開始就有了活計,雖然不能種地,但養雞養鴨養豬編筐糊紙盒都能乾。
還不白乾,乾了有工分,多乾有錢拿。
初一趁空閒,她們好好收拾了收拾宿舍。
問過值班營長後,把六張床兩兩並起來做成雙人床,再圍上洗得發白的床單,屬於各自的私人空間就做成了。
有飯吃飽,有火烤,有正經的屋子和床,這二十多天來是他們四五年間過得最好的一段時間。
拆包裹的時候,其他人陸續圍上來。
最先看到的就是幾遝厚厚的膏藥,顧則啟趕緊分了分,一人都貼上一貼。
這些年冬雪夏雨,可不止那倆人關節有問題,他們每個人都染上了不同程度的風濕病。
現在可好,聽說這是那老大夫祖傳的方子,幾十年的頑固風濕都能治好。
日子是一天天越過越有盼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