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玠恍然未覺,手托著下巴, 笑盈盈地看著陸歲歲。
雖然他沒想到舒淺淺竟然認識陸歲歲, 方才見到她出現, 還有些慌亂。
轉念一想, 被梁衍這麼橫插一手,他和舒瑤的“聯姻”多半成不了。
況且, 舒瑤和舒世銘未必知道他與陸歲歲的關係。
不然舒淺淺不可能還繼續把她請過來。
想到這裡, 鄧玠頓時輕鬆不少。
他換了一個坐姿, 看著陸歲歲。
再說, 梁衍提的這些要求也不過分。鄧玠雖然隻懂個皮毛, 不過看彈幕上一水兒誇讚陸歲歲的,他心裡麵也十分舒適。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啊。
古箏已經擺好,眾目睽睽之下,陸歲歲坐在古箏前,手指顫抖地放在上麵。
剛想彈, 舒瑤開口:“不戴指甲的話,手指會很痛吧?”
陸歲歲勉力一笑:“這不是沒有麼?”
舒瑤站起來:“我這邊有,給你拿一副吧。”
鄧玠愣住, 看向舒瑤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探究:“你會彈古箏?”
舒瑤沒有回答, 她去先前自己住過的房間, 拿了指甲過來。
舒瑤手指細,平時又是專業要求,訂做的指甲都是玳瑁的,3.00mm。
她捧著盒子出來, 彎腰遞給陸歲歲。
鄧玠瞧那副指甲眼熟,仔細辨認半天——
平時瑤柱菌彈古箏時候,戴的不正是這樣的麼?
隻是陸歲歲平時彈給他聽的時候,戴的一般都是牛角的。
鄧玠不是多麼細心的人,但這麼一個細節令他滿腹疑慮,放下手,著意盯著陸歲歲看。
陸歲歲硬著頭皮接過那副玳瑁的指甲,她手指要粗一些,這指甲是按照舒瑤手指專門訂做的,她用肯定不合適。
可鄧玠看著,她隻好硬生生地將手指塞進去,指腹被擠的沒有一絲空隙。
有點疼。
“彈一首《嬌纏》吧,”梁衍看她,“畢竟是獲獎的原創曲。”
陸歲歲輕輕鬆口氣。
她手上有《嬌纏》的曲譜,當初舒瑤把這譜子給了蔡栝,為了這次露麵,陸歲歲勤學苦練,昨晚還彈給鄧玠聽了。
在眾人注視之下,陸歲歲乖乖地彈完整首曲子,手放在古箏上,還未喘口氣,隻聽梁衍問:“錯了這麼多?”
陸歲歲驚愕不已:“沒錯啊。”
她完全按照原版的譜子來彈的啊。
鄧玠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解:“這不是挺好的麼?”
一旁靜默的舒瑤開口:“錯的不止一處。”
她一一指出陸歲歲錯的地方,每多說一次,陸歲歲的臉就白上一分。
儘管鄧玠是個門外漢,此時也聽出不對勁兒來了。
陸歲歲連琴譜錯了都不知道,而舒瑤不僅有“瑤柱菌”直播上經常出現的那副手套,還能準確無誤地說出每一個錯的地方——
兩人雖然身高不同,但同樣的瘦弱,看背影,的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瑤柱菌。
舒瑤。
同樣的玳瑁指甲。
鄧玠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驚異不定地看向舒瑤。
然而舒瑤表情平靜,甚至吝嗇給他多餘的眼神。
她指出錯誤之後,顯然不想與陸歲歲多說,心平氣和地又坐回去。
陸歲歲艱難地把手指從指甲套中□□,因為大力塞進去又彈了一陣的緣故,手指被指甲套悶的一圈發紅。
她想要遮住那一圈紅,鄧玠已然瞧見,他皺眉。
舒世銘不明就裡,問:“怎麼了?”
“沒什麼,”方才一直沉默的舒淺淺笑了起來,“就是歲歲好像遇到了點麻煩。”
舒世銘沒說話,他已然瞧出來梁衍麵色不善,讓人重新拿紅酒過來。
“淺淺,”舒世銘斥責她,“少說話。”
梁衍像是沒有聽到兩人的談話,他平靜地問陸歲歲:“還要繼續彈嗎?還是乖乖說實話?”
陸歲歲年紀不大,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不敢再掩飾。
她的淚花兒馬上盈滿眼眶,聲音柔柔弱弱:“……從一開始我就沒說我是瑤柱菌。”
鄧玠的臉色臭的像是被惡魔一腳揣進泔水溝。
偏偏舒淺淺捂著嘴巴,一臉的難以置信:“不是吧?歲歲,你先前可不是這麼和我說的。”
舒世銘不喜歡舒淺淺這樣一驚一乍的性格,皺眉,不悅斥責:“梁先生問話關你什麼事?閉嘴。”
舒淺淺說:“這是我帶來的朋友啊,當然和我有關係。”
說完之後,她鼓勵地看向陸歲歲:“歲歲,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呀?我知道你不是故意騙人。”
鄧玠瞧她一眼。
有了陸歲歲對比,他突然覺著舒淺淺這小姑娘還挺懂事的。
陸歲歲已然六神無主:“公司要我接手這個賬號,我也沒有辦法。我不是故意假扮瑤柱菌,主要是經紀人告訴我,以後這個賬號就歸我運營。”
舒淺淺歎氣,同情看她:“這事也怪不了你。”
鄧玠目光陰沉。
他喜歡陸歲歲,就是喜歡她身上那股柔弱的單純氣息。他也曾不無驕傲地告訴過梁衍,自己新養的小情人多才多藝。
倘若陸歲歲私下裡向他解釋,鄧玠還不會感到如此難堪。問題在於,如今梁衍也在。
他感覺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他一言不發,這兩日的柔情蜜意在此時被羞惱感磨的乾乾淨淨,甚至恨不得拿桌上的杯子砸到她身上。
陸歲歲竟然敢當著梁衍的麵,給他難堪!
這女人以後不可能再繼續放在身邊礙眼,鄧玠已經想好,隨便給她點錢打發走。
溫柔的又不止她一個。
舒明珺和季南秋權當看戲,舒瑤低頭,小口嘗了一點甜棗糯米粥。
她其實不喜歡這樣亂糟糟的場合,現在陸歲歲已經被戳穿,她也就懶得再管了。
舒淺淺拉開椅子,仍舊想要陸歲歲坐下,而陸歲歲坐立難安,當著正主和金主兩人的麵被拆穿,已經令她足夠難受,哪裡還吃的下飯。
推脫間,梁衍不疾不徐開口:“我還沒有問,陸小姐今晚上怎麼想到來這裡吃飯了?”
方才還跳正歡的舒淺淺身體一僵。
陸歲歲不明白梁衍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不敢再撒謊,老老實實回答:“因為淺淺打電話說今天是她生日,想要我陪陪她。”
“哦?”梁衍笑了,“這和舒淺淺剛剛說的不一樣啊。”
舒淺淺把剛拉好的椅子推回去,對陸歲歲說:“天已經這麼晚了,晚上可能下雨,要不我先送你——”
“這麼著急做什麼?”梁衍抬眼看她,“剛剛還說好朋友要來,你平時都這麼對待自己好朋友?”
梁衍這麼一提醒,陸歲歲終於醒過神來,她後知後覺:“我和舒淺淺剛認識不過兩天,算不上什麼好朋友。”
鄧玠已經看不懂這局麵了,愕然不已。
陸歲歲終於猜到,自己多半是被舒淺淺拿來當槍給使了,她用力甩開舒淺淺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門。
舒淺淺麵色尷尬。
她試圖辯解:“我可能有點糊塗了,所以記不太清……”
“既然知道自己糊塗,以後就少說話。”梁衍淡淡開口,他看向舒世銘,“伯父,您把舒明珺和瑤瑤教導的都很好。”
舒世銘親自為梁衍倒了杯酒,低聲說:“以後一定好好管教淺淺。”
舒淺淺臉頰火辣辣的痛。
鄧玠逐漸回過味兒來。
合著是舒淺淺故意把陸歲歲弄過來的啊!
那舒淺淺弄來陸歲歲,是為了什麼?想讓自己和舒瑤不能聯姻?
果不其然,一直到吃藥飯,舒世銘送兩人離開,再也未提鄧玠和舒瑤的事情。
臨彆之時,舒世銘再次為舒淺淺惹出來的亂子道歉。
舒世銘說:“也不是我故意縱容舒淺淺,主要我們一家人實在對不住她——”
梁衍打斷他:“我知道以前的事。”
舒世銘歎氣:“淺淺母親畢竟是——你也知道,我這個做大伯的,總得想點辦法補償她。”
梁衍問:“補償歸補償,長輩的事情不牽扯到孩子。你為了補償舒淺淺,放任她欺負妹妹,你覺著這樣合理?”
鄧玠還不曾見過梁衍插手彆人家事,訝然不已。
“瑤瑤也很無辜,她才是你親侄女,”梁衍目光銳利,盯著舒世銘,笑容消失,“她很可憐。”
舒世銘麵色凝重,他從梁衍這句話中察覺到了某些不一樣的意味,頓了頓,仔細瞧著梁衍。
梁衍臉龐陷在寂寂黑暗之中,並無笑容。
他說:“舒淺淺性子太跋扈了。”
舒世銘回答:“回去一定好好罰她,教育她。”
梁衍不置可否,邁腿離開。
鄧玠一頭霧水,幾步追上去,忍不住問梁衍:“大哥,你今晚怎麼這麼生氣?”
“因為你蠢,”梁衍問他,“舒淺淺今晚勞心費力地把陸歲歲弄過來,你認為她為了什麼?”
鄧玠試探著開口:“為了攪黃我和舒瑤的關係?”
“還有呢?”
鄧玠搖頭,表示不知。
“還會讓你厭棄陸歲歲,”梁衍看他,“舒淺淺眼睛快黏在你身上了,你都感覺不到?”
鄧玠撓撓頭,訕訕:“這不是很正常麼?”
帥氣的人總會得到少女的注視。
梁衍憐憫看他一眼。
鄧玠問:“大哥,你這眼神什麼意思?”
“沒什麼,”梁衍麵無表情,“早知道你腦子裡裝的全是水泥,剛才就不該多管閒事。你們倆一個蠢一個笨,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鄧玠:“……舒淺淺就算了,你要是說我和舒瑤配還差不多。”
“舒瑤?”梁衍如同聽到天方夜譚,冷笑,“改天我幫你預約心理醫生,好好治治你這妄想症。”
鄧玠:“……”
他遭受暴擊的同時,梁衍已經上了車,車門重重關上。
車窗半開,梁衍看向鄧玠:“我要是你,現在就去塞拉利昂找河馬來場摔跤清醒清醒,看看能不能把腦子裡的水摔出來。”
-
舒世銘送人回來之後,沉著臉把舒淺淺叫到書房中去。
還帶了一把戒尺。
那戒尺還是舒爺爺留下來的舊物,小時候舒世銘沒少拿它打過舒明珺。
舒淺淺看到那戒尺,臉都嚇白了。
舒明珺對此點評:“自作孽,不可活。”
評價完畢,舒明珺站在窗台前,死死地盯著樓下,直到亮梁衍的車子馳離,她才勉強鬆口氣。
舒瑤拿枚小櫻桃,放在舒明珺唇旁邊:“珺姐,吃櫻桃。”
舒明珺一口咬住。
舒瑤試探著說:“珺姐,你一直說梁衍壞,但總要有個理由。小時候你也教過我,說不能用有色眼鏡看人,不能先入為主,僅僅憑借著一點瑕疵就否決整個人——”
“理由?”舒明珺打斷她,她問,“梁衍不讓自己女朋友出門,你覺著這算不算理由?”
舒瑤愣了愣:“……非法囚禁要判刑吧?說不定是女孩自己不願意呢。”
“怎麼可能?”舒明珺重重地錘了一下桌子,滿臉鬱結,“正常人怎可能那麼長時間不出門?誰會喜歡永遠悶在房間裡?種蘑菇啊?”
舒瑤:“……”
她喜歡。
隻要有wife電腦手機平板、外賣和足夠的維持生命特征的錢,她可以愉快地一年不出門。
舒明珺誤會了她的沉默:“他以前對自己女朋友簡直像養寵物。不讓出門不讓和其他人聯係,永遠在他身邊,眼中隻有他一個人。想想看,一個男人把一個漂亮小姑娘放在自己家中那麼長時間,都會做些什麼豬狗不如的事情?”
舒瑤簡單腦補一下。
心跳默默加速。
對不起,雖然但是。
她感覺這種事情聽上去好像很刺激啊啊啊!
舒明珺見舒瑤低下頭,還以為自己的警告起到了作用,語重心長地告訴她:“梁衍的掌控欲和獨占欲都遠遠超過你的想象,彆的不說,他可能連你吃什麼、喝什麼都會管,衣服也是。和他在一起之後,你估計永遠都嘗不到逛街的樂趣,也可能會因此喪失一部分社交。隻能在他房間裡,除了啪——”
舒瑤打斷她:“彆說了。”
啊啊啊啊啊。
為什麼舒明珺說的都在她萌點上啊!這些簡直就是按住她的萌點進行死命攻擊啊!
早些年舒瑤喜歡看強取豪奪類的小言,隻要男主沒有對女主實施暴力及扛著法律走路,舒瑤都會激動到恨不得去叫醒女主,到書裡告訴女主不要再試圖逃跑了。
男主潔身自好顏值逆天身材完美器大活好還一心一意,他難道不香嗎?
隻要沒有家國情仇,沒有掏腎挖肺,沒有虐身虐心……為什麼永遠想著離開他呢?
最後不也是he麼?折騰那幾十萬字做什麼呢?
當然,這種小心思肯定不能告訴舒明珺。
舒明珺很不能理解這樣的小女(鹹)孩(魚)心思。
她隻會斥責舒瑤,亂七八糟的書看多了,思想也被同化了。
舒明珺看舒瑤低著頭,肩膀細弱,一副規規矩矩聽教的模樣,歎口氣,伸手摸了把她絨乎乎的頭發,憐愛不已:“也彆太難過,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
舒瑤乖乖地應了一聲。
經過舒明珺苦口婆心的一通教導。
如今的舒瑤,終於確定下來。
梁衍整個人都長在她的萌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