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年, 無線電對講機終於再次有了動靜。
麒麟最重要的任務之一是時刻監聽對講機,稍有信號, 哪怕停掉其他所有程序,也要查清楚信號的來源。
長樂和西澤趕來時,對講機安安靜靜躺在麒麟手心,沒有任何聲音。
很遺憾,剛剛隻有一瞬間, 麒麟捕捉到對講機有一絲微弱的信號, 普通人的耳朵甚至聽不見這短暫的一絲雜音。
麒麟眼神灰暗,他這一次依舊沒能追蹤到信號來源, 一來時間太短,二來這段信號已經超出他的認知範圍,他隻好欠聲道:“……抱歉。”
長樂:“對方……有說什麼嗎?”
麒麟:“……經過分析錄音, 我認為這段信號隻是一段單純的雜音, 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雜音……
長樂拿起無線電對講機, 反反複複端詳著上麵的痕跡,兩千年前,就是從這個對講機裡傳出一聲聲“希望”, 當時她把這當做一種指引,靠著這段聲音,才選擇了繼續活下來,過上種田等死的日子。
現在她知道了。
這段聲音, 就是父親長禮被抓前, 對著帝國中央花園的橢圓鏡喊出的詞句。
“有意義。”
對講機不會憑空出現雜音。
父親一定還有什麼信息要傳達給她。
長樂將對講機放回麒麟手裡, “從現在開始,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監聽對講機,你不用做其他任何事。”
麒麟:“你放心,就算全力監聽對講機,我也有餘力再做……”
麒麟說到這兒,被長樂一個嚴肅的眼神瞪了回去。
他動了動喉結,低下頭,弱弱地回了一句:“是。”
《地球通史》一書裡關於對講機的部分不適合作為曆史教科書的內容呈現,因此早就被長樂刪減掉了。
西澤跟在長樂身後,恰到好處的距離,不會給人壓力,也不至於太遠,聽不清兩人的對話。
“需要我幫忙麼?”
西澤問。
麒麟瞪了他一眼:“不用。”
在等待對講機再次傳出信號的這段時間,西澤又將《地球通史》一書看了成百上千遍,如今已經可以倒背如流。
長樂說,地球與帝國在時間長度上存在差距。
地球20天,相當於帝國1天。
得益於此,西澤有充分的時間享受他在地球上的生活。
隻不過,地球似乎和他的帝國一樣,正在麵臨大過濾器的危機。
大過濾器。
在帝國,這是一個隻有皇室才知道的詞語。
西澤反反複複看著《地球通史》一書裡對幾次末日的描寫,越來越確定,這種情況,正是當初霍蘭德預言過的事情。
他起身,在書房的白板上寫寫畫畫。
從黃昏到夜幕。
晚飯過後,他請長樂來書房。
“我決定告訴你,關於我知道的一切。”
他這樣說。
長樂暫時離開對講機,來到書房。
白板上有條有理地畫著一條時間線。
上麵有幾個關鍵詞,長樂一眼就看見了。
霍蘭德。
記憶控製。
太陽病毒。
流血政變。
大過濾器的預言。
等等。
長樂粗略掃過去一眼。
隻憑這幾個關鍵詞,她似乎已經將真相猜到了七八分。
她背對月色,指著白板,問西澤:“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西澤:“直覺。”
“……直覺告訴我必須這麼做。”
他的眼睛澄澈透明,深藍一片,沒有絲毫說謊的跡象。
四目相視許久,長樂才放下手臂,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夾在指尖,遞給西澤。
西澤接過照片一看。
耳畔傳來長樂的聲音:
“那是我父親。”
西澤的睫毛顫了顫。
長樂的父親,和他記憶中的霍蘭德長得一模一樣。
……
從夜幕,到黎明,再到夜幕降臨。
西澤不眠不休地整整講了二十四個小時。
他記得一切。
星曆8年,霍蘭德研發出太陽病毒的治療性疫苗後,政府給全帝國上下的人民接種了疫苗。
與此同時,皇室趁機在全體國民大腦中植入“離體”。
當時,“離體”還不是一種控製記憶的手段。
皇室隻是想通過“離體”隨時監測接種疫苗後人類的身體情況。
太陽病毒是一種極其危險的病毒,當時霍蘭德也無法保證所有人接種疫苗後都能恢複健康。
一旦有一個人再次發病,那麼又會立即傳染給其他人。
“離體”看上去像一種電子芯片,實際上它的構造與材料十分特殊,具有形狀記憶功能。它以十分微小結構伴隨疫苗進入人體,在得到控製中心的指令後,“離體”遊到人類大腦裡,逐漸恢複本身的形狀,恢複成一片一般人認知範圍內的芯片樣貌。
當然,“植入離體”這件事必須秘密進行。
沒有誰願意自己體內被植入芯片,時時刻刻被皇室監視。
星曆20年,也即帝國建國短短二十年後,皇室內部發生流血政變,被複活後的霍蘭德作為開國元勳,隨著政變的浪潮失去了生命,意識數據也全被消滅得乾乾淨淨。
不為其他,正是因為當時有人向政變後的皇帝進言,說全帝國上下對霍蘭德此人查無身份,就好像憑空冒出來的人似的,十分可疑且危險。
霍蘭德是前任皇帝的心腹,來曆不明,是被全帝國上下人民當成英雄追捧的人物。他既然能被複活,那麼留著他的數據,後患無窮。
政變後的皇帝年輕,也沒什麼遠見,聽信旁人幾句話,就將霍蘭德除掉,將他的存在抹得乾乾淨淨。
除去政治上的考慮,皇室還有另一個想法——
那便是利用“離體”,一步步達到控製國民的地步。
為此,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