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冠兩邊垂下淡紫色冠帶,往下是罩著頎長身軀的紫色朝服。
丹陽如銀盤的麵龐連帶著耳根逐漸漸變紅。
目視著秀婉羞赧的丹陽公主,魏朝清長睫開合了一下。
舉凡大亓女子大部分皆如長公主這般溫婉賢良,嚴苛守禮,似林昭昭那般潑辣無禮又有些古怪稀奇的女子倒是極為少見。
林昭昭宛若一個異類。
發覺自己神思飄遠,魏朝清即刻回神,恭謹道:“若公主無其他吩咐,臣先告退。”
“我……那你回去罷。”丹陽雖有些不舍,但也怕耽誤他做事。
“微臣告退。”魏朝清轉身離去。
凝望他清逸的背影,丹陽戀戀不舍,眸中流溢著無儘愛慕。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丹陽才收回視線,領著丫鬟回了鳳陽閣。
回到鳳陽閣,丹陽輕撩水袖坐於榻上,她舉起小鏡,照出鏡子裡的自己。然後又問身畔的丫鬟,“本宮長得如何?”
丫鬟笑道:“公主容顏嬌美,乃大亓第一美人也。”
大亓第一美人。丹陽歎氣。既是第一美人,為何他一點都不動心?
他若不動心,這第一美人的名號又有何用?
她惆悵地捏著錦帕,不多久,丫鬟傳皇上來了鳳陽閣。
“連城,你怎麼來了?”丹陽含笑迎接他。
亓連城坐下,說:“來坐坐。”
先帝子嗣稀薄,隻有三位子嗣,長女亓丹陽,長子亓連城,還有一位兩歲便夭折的次子亓長生。
亓連城與亓丹陽同為先皇後所生,是以素來感情極好。
兩人寒暄半晌,亓連城倏然說道:“姐姐今年十七了吧。”
“怎麼?”
“是時候招駙馬了。”亓連城笑道。
“還早,我也不急。”丹陽赧然。
“前兩年你也這麼說,姐姐,你心中可有中意之人?”
腦海裡浮現出那人出塵絕逸的身姿,丹陽掩麵,“未曾有。”
末了,她又說:“我不著急嫁人,我隻是想多陪陪你,嫁了人,便要遷到宮外,往後見你也不大方便了。”
“總拖著也不好。”
“以後再說罷,”丹陽聲音停了下,“你還說我,你自個兒都還沒立皇後呢,你不也
拖著?大臣們都催著你呢。”
亓連城即位五年,已經十五了,不僅皇後未立,就連妃嬪也一個沒有。
之前是因為年歲尚小又操持著國事,如今他年紀到了,國事又穩定了,卻仍然不急著立後立妃,著實清心寡欲了些。
聽聞此言,亓連城漾開笑容,“朕自有分寸。”
“那你可有心儀之人?”丹陽忽然問。
笑容僵了僵,亓連城說:“沒有。”
從鳳陽閣出來,亓連城沒坐龍輦,隻道:“你們回吧,朕一個人走走。”
靴子踩著平滑的地磚,亓連城年輕俊秀的臉上泛著空茫,毫無意識地一步一步往前走著。
走著走著,他停下來,抬首望青天。
青天被宮殿分割成一小塊,方方正正的邊角帶著禁錮的鋒利。
仰望天空良久,亓連城垂目,一聲歎息隨風而逝。
馬車從皇宮一路行駛到熙熙攘攘的街市。
對麵行來一推車老漢,老漢滿頭大汗,衣衫如過在水裡過了一遍。
“給他讓路。”車廂內傳來魏朝清溫和的嗓音。
“是,相爺。”車夫放慢速度,避開了推車老漢。同時心中讚歎,相爺宅心仁厚,從未有過什麼官家大老爺的架子。
自來官家馬車於街市中穿行不需避讓,而相爺總顧及著彆人,即便對方是一個推著車的小小賤民。
何其有幸,他能在相爺身邊做事。
本來還打算避讓馬車的老漢見這馬車給他讓了路,他受寵若驚,連忙道謝,“多謝大老爺,多謝大老爺!”
雖不清楚馬車裡坐的什麼人,但那馬車外部裝飾極好,所以裡麵坐的人身份肯定不凡,反正叫大老爺也沒什麼錯處。
目送著馬車遠去,老漢問旁邊的人,“請問這車裡,坐的是哪位大老爺?”
“這你都不曉得?咱們丞相大人啊!”雖然嫌棄老漢一身臟臭,旁人還是說道。
原來是丞相大人!
老漢激動不已。丞相大人竟然給他讓路了!
聽人說丞相大人與人溫良和善,傳言誠不欺他。
作為臉上印了字的賤民,頭一次受到這樣的善待,他紅了眼眶,對著快要消失在路儘頭的馬車,牢牢實實磕了三個響頭。
一陣風吹過,拂起了車簾子,閉目休憩的魏朝清睜眼。
透過吹開的簾子,他看到不遠處一堆人毆打著一個小乞丐。
目光短暫地在小乞丐身上停留了刹那,他漠然地偏過眼角。
簾子重新遮掩住車窗,將外麵種種阻隔絕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