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嬌嬌原本以為張鵬飛會把自己帶到張家去幫著他說情, 哪知道現在他卻把自己帶到了南張生產隊這邊兒。
此時兩人像是做賊一樣地窩在一堵破舊的泥土牆下麵, 而距離土牆不遠處的小樹林邊兒上,站著一高一矮兩個年輕男女,他們身上的衣服料子都不太好,上麵打了不少的補丁, 大約是因為漿洗了太多次, 衣服已經被洗得發白。
那兩個男女的相貌長得都挺不錯的, 不過那個年輕女人的左半張臉上有塊兒嬰兒巴掌大小的紅色不規則胎記, 她的容貌也因為這塊兒胎記而大打折扣。
張鵬飛說,那個臉上有胎記的女人就是張翠鳳給他相好的媳婦兒,她姓杜, 單名一個芳字, 說起來跟張鵬飛的二嫂杜招娣還有些親戚關係。
他們兩個在這裡也待了一會兒功夫, 而杜芳和對麵那個男人就那麼麵對麵站著, 兩人也不說話,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做些什麼。
李嬌嬌蹲著的時間有些長了,兩條腿有些發麻, 隻是他們距離杜芳和那個男人太近了,因為害怕被他們發現,李嬌嬌隻能繼續忍耐著。
不過好在那兩人似乎也終於站夠了, 他們終於開始說起話來。
“芳芳,你真的要嫁給那個傻子嗎?”
男人壓抑著痛苦之意的聲音傳了過來,李嬌嬌下意識地看了張鵬飛一眼,卻發現他卻並不生氣, 好像那個男人在說的傻子不是他一樣。
看到他這個樣子,李嬌嬌稍稍鬆了一口氣,不生氣就好,她還真怕張鵬飛生起氣來,自己拉不住他。
見張鵬飛並不在意這些,李嬌嬌將注意力重新放在那兩人身上。
男人的話音剛落,杜芳便哀聲哭了起來。
“剛子哥,我也不願意,可是我家裡麵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娘身體不好,乾不了重活兒,我弟弟眼瞅著就二十了,到了該說媳婦兒的時候了,我家這個情況,我不答應還能怎們辦?”
杜芳說著說著,便哀聲哭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的命真的很苦,生出來臉上就有這麼大的胎記,從小到大因為這個胎記她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受了不知道多少罪,長大之後,也因為這個胎記,找不到個好婆家,硬生生地給自己拖成了個老姑娘。
兩個月前,她的生活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同村的剛子哥不嫌棄她的臉上的胎記,跟她處起了對象,在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好的時候,杜芳的爹偏偏摔斷了腿。
屋漏偏逢連夜雨,偏偏這個時候,弟弟說相中了村裡麵的一個姑娘,那姑娘家要的聘禮高,而他們家日子過得緊巴巴吧的,哪裡能掏得出那麼多的聘禮來?
就在杜家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的時候,富強生產隊的媒婆過來,說他們生產隊有人相中了杜芳,對方給的聘禮很高,隻要杜芳點頭同意,翻了年後,聘禮直接就能送過來。
杜芳的父母隻有杜寶一個寶貝兒子,跟兒子相比較起來,杜芳這個麵容醜陋的閨女根本不被他們放在眼裡,所以哪怕知道給杜芳說親的那戶人家的兒子是個傻的,為了那高額的聘禮,她的爹娘也同意了。
“像是你這樣子的,能有人娶你就不錯了,男方雖然是個傻的,不過正因為傻,所以人家才看得上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杜芳毫無反抗之力,除了同意之外,她沒有任何的辦法。
剛子哥的家裡麵窮,是絕對拿不出他們家要的聘禮來的,所以哪怕杜芳是真心喜歡剛子哥,願意跟他在一起,也無法違背自己爹娘的意願。
站在杜芳麵前的那個男人叫張連剛,他是真心喜歡杜芳的。
杜芳人雖然不漂亮,可是性格溫順,踏實肯乾,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張連剛會覺得非常舒服,就連地裡麵那些繁重的活兒似乎都變得輕鬆起來。
原本他打算自己在攢點錢,等過兩個月就去杜家提親,可是誰知道就在他決定的好好的時候,中間竟然會殺出來一個傻子?
張連剛一拳垂在了旁邊的樹上麵,粗糙的樹乾將他拳頭紮的血肉模糊,可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一拳一拳地往那樹上砸了過去。
杜芳哀聲哭泣著,不停地勸說著杜連剛,而杜連剛似乎也終於折磨夠了自己,兩人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李嬌嬌悄悄探出頭去,朝著他們兩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當看到親密地抱在一起的那兩人時,李嬌嬌的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
這年月雖然比過去好上一些,可是男女之間的防線依舊很重,就算是夫妻兩個,在外麵最多也就是手拉著手,最再多的也就出格了,被人看見是要說嘴的。
這個杜芳和張連剛之間親昵地好像有些不太正常,那模樣就像是下一秒鐘就會啃到一處去似的……
李嬌嬌的預感倒是挺準的,在她探頭看過去的下一秒鐘,剛剛抱的死緊的人就那麼親到了一處去。
看他們難分難解的模樣,就仿佛要將對方吞進肚子裡頭似的,李嬌嬌估摸著要不是因為現在天氣太冷,依照這兩人的架勢,怕是要幕天席地的……
“他們在乾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安安穩穩蹲著的張鵬飛突然探了探頭,想要朝著那邊兒看一看。
看到他起來,李嬌嬌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擋在了張鵬飛的眼睛上麵。
“彆看。”
張鵬飛雖然已經二十一歲了,然而他的心智跟小孩子一樣,這樣子的一幕還是彆讓他看見了,臟眼睛。
張鵬飛不動了,就連呼吸似乎都輕了幾分。
蓋在他眼睛上麵的手有些涼,她手心的皮膚很嫩,跟張翠鳳長滿老繭的皮膚有很大區彆,感覺就像是他夏天時候吃的白涼粉,軟軟的,滑滑的,彈性十足。
張鵬飛的注意力全都被李嬌嬌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吸引了過去,根本沒有去注意那個可能是他未來媳婦兒的人跟那個野男人都說了些什麼。
他沒有注意,可是李嬌嬌卻注意到了。
杜芳和杜連剛互啃過後,兩人的氣息都有些不太穩,杜芳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識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不過她很快便將手放了下去,裝作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膩歪了一會兒,便一前一後離開了這裡。
等到他們都離開後,李嬌嬌方才長鬆了一口氣。
這兩個人還真是不知廉恥。
上輩子的時候,李嬌嬌跟張鵬飛的來往並不多,進入十八歲後,她家裡麵便接連出事兒,李嬌嬌幾乎被壓垮了,哪裡注意到其他的事情?不過她依稀記得,上輩子的張鵬飛是結了婚的。
李嬌嬌估摸著上輩子跟張鵬飛結婚的人應該就是這個杜芳了,畢竟那會兒沒有他們來的這一出,應該也看不到這一幕,而張鵬飛是個聽話的,張翠鳳跟他多說幾次,估計也就把他給說通了。
不過上輩子的很多事情跟這輩子的發展應該差不多,杜芳跟那個張連剛之間牽扯著,看他們的樣子,兩個人之間應該不簡單,娶了這麼一個安分的回家,想也知道張鵬飛的日子過得不會太好。
若是沒發現也就算了,可現在這事兒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她看了個全套,自然也就不能在讓這個杜芳跟張鵬飛扯上什麼關係了。
跟彆的男人不清不楚的,卻又為了那些聘禮嫁給張鵬飛,這是打量著讓張鵬飛來做冤大頭了。
也難怪先前張鵬飛會說他會戴綠帽子了,若是真娶了杜芳回去,他腦袋上的這頂帽子的顏色也就甭想換了。
李嬌嬌琢磨了一會兒,因為想的事情太多,倒是忘記了自己的手還捂著張鵬飛的眼睛,直到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像是被小刷子刷過,她方才回過神來。
當看到自己的手還搭在張鵬飛的眼睛上時,李嬌嬌愣了愣,急忙將手縮了回來。
“阿飛,對不起,我把你給忘了。”
張鵬飛仰頭看著李嬌嬌,那雙如同黑葡萄一樣的眼睛裡麵清楚地映出了李嬌嬌的影子。
被他用這種眼神看著,李嬌嬌覺得有些不太自在,她咳嗽了一聲,開口說道:“那個,該看的我也看到了,我們回去吧?”
張鵬飛悶悶地開口說道:“我腿麻了,起不來。”
李嬌嬌:“……”
等到張鵬飛的腿麻勁兒恢複過來後,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兩人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他們一路小心避著旁人,很快便從南張生產隊出來了。
此時天陰沉的更加厲害了,明明還不到三點鐘,看著卻覺得天就要黑了似的。
雖然富強生產隊和南張生產隊距離並不遠,不過一路走回去也得半個來鐘頭的功夫,而且這天看著很不好,李嬌嬌估摸著還沒有等他們回去,天就要開始下雪了,看這架勢,估計又是一場大雪。
“阿飛,我們快回去吧,要下雪了。”
張鵬飛點了點頭,隨即加快了腳步。
即便兩人行走的速度很快,可到底也沒有能趕在下雪前回到家,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雪花便從天空之中飄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