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周家大院。
周顧青滿臉威嚴地坐在靠背椅上,目光從站在屋子中間的那三兄弟身上掃了過去, 家裡麵的小輩兒已經分頭出去找孩子了,現在還留在周家大院裡麵並沒有多少人。
周顧青的目光在那兄弟三人身上掃了一圈,最終落在站在最邊上,麵色陰沉的老大周賢勤身上。
丟了的那個孩子是周賢勤的小兒子周靜平。
周顧青這輩子攏共有三個孩子, 老二老三兩個沒什麼本事, 一直跟著他留在村子裡麵種地,而老大周賢勤卻是個極有腦子的,他一直都不甘心在村子裡麵當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十來年前,他抓住了機會,從村子裡麵出去,落戶到縣城之中。
周賢勤是個孝順孩子, 雖然成了城裡人, 可是卻並沒有看不起自家幾個兄弟,逢年過節都會帶著妻子和孩子回來,一大家子人團聚在一起, 熱熱鬨鬨地過幾天。
明天是臘八節, 周賢勤和往年一樣,帶著妻子和兩個兒子回到了胡楊生產隊,準備跟家人過個節。
然而誰能想到,就這麼回來一趟後,周賢勤的小兒子居然就丟了。
周賢勤老婆年輕的時候傷了身體, 原本以為這一輩子他就隻會有一個兒子,誰能想到他三十九歲頭上,還能在得一個兒子。
周賢勤和妻子王思雨將這孩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誰能想到孩子居然會丟了。
周靜平不過三個月,這麼大點兒的孩子,誰能把他給抱走了?
孩子丟了,王思雨受不了打擊,已經哭暈了過去,她的身體本就不好,如果孩子找不回來的話,王思雨怕是根本撐不下去。
想到自己下落不明的孩子,以及暈死在床上的妻子,周賢勤的眼睛慢慢紅了起來,察覺到自家老爹在看著自己,周賢勤抬起頭與周顧青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在看到自家兒子眼中的那狠厲之色,周顧青的心裡咯噔一下,臉色也變得越發難看起來。
“老大,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平平是個有福氣的孩子,他一定會沒事兒的……”
然而周顧青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周賢勤給打斷了,孩子丟了,他性格之中那從未在家人麵前暴露出來的狠厲一麵也露了出來。
“我知道平平是個有福氣的孩子,可是就算他在有福氣,也不過才三個月大,如果這次他找回來也就罷了,如果孩子找不回來的話,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這一次,我不是在跟你們開玩笑。”
扔下這一句話後,周賢勤轉身大步離開了。
“老大,老大!”
周顧青喊了幾聲,可是周賢勤頭也不回,就這麼大喇喇地離開了,看到他這個樣子,周顧青氣得臉色鐵青,手不停地拍著胸口,平複著自己的心情。
知道周賢勤離開之後,剛剛被周賢勤氣勢壓得不敢開口的周賢忠和周賢厚兄弟兩個這才緩過勁兒來,兄弟二人對視一眼,湊到了周顧青的跟前去。
“爹,你看大哥剛剛說的那是什麼話?難不成他以為是咱們家人把他孩子給抱出去了嗎?”
周賢忠不滿地說道,覺得周賢勤跟他們發脾氣根本就毫無道理。
周賢厚也跟著搭腔道:“是啊爹,你看現在天寒地凍的,我家的那幾個孩子都出去給他找孩子了,這難道還不夠嗎?你看看他那態度,合著這都是我們該做的?”
周顧青此時正心煩意亂,自己這兩個蠢兒子還過來討人嫌,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臉色也拉拉了下去。
“行了,你們也甭在這裡跟我說這些了,趕緊出去找孩子,要是周靜平找不回來,你們以為以後的日子會好過嗎?沒了你們大哥幫襯,咱們家的日子絕對不會這麼好,還是你們覺得村裡麵那些人對我們的尊敬都是你們兩個掙來的?”
周賢忠和周賢厚兄弟兩個被周顧青劈頭蓋臉地訓了一頓,兄弟二人也不敢吭聲,灰溜溜地離開了上房。
“爹也真是的,就知道一個周賢勤,他算哪門子的大哥?”
“行了,你還是少說兩句,要是他以後真跟我們斷了聯係,你覺得咱們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兄弟二人沒有在多說什麼,冒著雪往大門外跑去,不過看這天,他們都覺得周靜平那孩子找到的幾率並不大,就算是找回來,這是死是活還不一定呢。
三個兒子都走了,屋子裡麵就隻剩下了周顧青一個人,他看著外麵紛紛揚揚灑落的大雪,心裡麵就跟壓著一塊兒沉甸甸的石頭似的。
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麼說丟就丟了呢?
這邊周賢勤從周家出來後,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冒著雪從大隊部的方向跑了過來。
周賢勤快步走了過去,到了那人跟前後劈頭便問道:“賀安,怎麼樣?你跟生產隊長說了嗎?他答應幫忙了嗎?”
周賀安點了點頭說道:“已經說了,我出了一百塊錢,他們會賣力幫忙的,爹,我去找就可以了,你在家陪著娘,她現在正是需要人陪著的時候,你陪著她,免得她在受什麼刺激。”
周賢勤看著自己的大兒子,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沉重地說道:“賀安,靜平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周賀安點了點頭,也沒有和周賢勤多說些什麼,轉身朝著生產隊外麵的方向跑了過去。
如果真的是周家人動的手,他們一定不會把靜平藏在生產隊裡麵的,去外麵找的幾率要大上許多。
雪越下越大,能見度變得極低,周賀安的情緒不免焦躁了起來。
這樣子的天,就連成年人都不一定能頂得住,靜平他才那麼大一點兒,他能撐得到他們找到他嗎?
周賀安沒抱太大期望。
不過在確定結果之前,他還是努力一把,不管的最終結果如何,至少他努力尋找過了。
出了胡楊生產隊沒多久,周賀安便遇到了一個年輕女人,她冒著風雪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生產隊這邊兒走了過來,在兩人錯身而過的時候,那個女人不知踩到了什麼東西,身體一歪,朝著周賀安所在的方向倒了過來。
周賀安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扶住了那個倒過來的女人。
一股淡淡的香味兒從懷中女人身上傳了過來,那香味兒清雅,有點兒像是周賀安最喜歡的梔子花香氣。
因為嗅到了這股熟悉的香味兒,將她扶穩了之後,周賀安的注意力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麵前站著的年輕女人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模樣生得挺清秀的,不過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頭發也不梳,就這麼披頭散發地出來了。
因為她這一頭散亂的頭發,周賀安剛剛因為她身上帶著的香氣而升起來那點兒興趣也煙消雲散了。
他還急著去找自己的弟弟,沒時間在這裡浪費。
“這位同誌,既然你沒什麼事情,我還有事,那就先走了。”
說完這番話後,周賀安轉身便走。
正醞釀著情緒,準備將自己最好一麵展露出來的年輕女人:“……”
這怎麼跟她想的不一樣?
年輕女人,也就是林靜,見周賀安這麼毫不猶疑地轉身離開,她心中著急,可是麵上卻不能顯露出來分毫,而是用自己練習過千百次的那種最嬌柔的聲音說道:“這位同誌,你是胡楊生產隊的人嗎?你也是為那一百塊錢的而去找人的嗎?”
其實林靜已經認出了周賀安來,她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為了將周賀安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罷了。
她就不信自己說出這番話後,周賀安還能裝作沒有看見她的樣子。
果不其然,聽到了林靜的話之後,原本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的周賀安猛地轉過身來,大步朝著林靜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