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家裡麵的條件也就是最近兩年才剛剛好起來, 頭些年的時候, 家裡麵的三個孩子還小, 隻有他們兩個人掙工分, 家裡麵一直過得緊緊巴巴地,好不容易攢下點兒錢, 又得給老大老二娶媳婦兒, 這些錢又像是流水一樣地花了出去。
也就這兩年孩子都大了, 也沒有什麼大的花銷了, 這才攢下來一些家底, 可這錢在手裡麵還沒有焐熱乎呢, 又得要花出去了。
張翠鳳計算了一下手頭剩下的錢,心裡麵便難受地厲害。
“老張啊, 你說孩子們都是咋想地, 這好好地怎麼就想分家呢……”
看到她這個樣子, 張仲樹歎了一口氣,開口說道:“這跟咱們當初不是一樣的嗎?你當初跟我的那會兒, 我們也是弟兄三個,那會兒大家都在一起過日子, 吃大鍋飯,你不也成天想著要分家,每天晚上都在我耳朵邊兒念叨著?”
張翠鳳下意識地開口說道:“那怎麼能一樣……”
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便被張仲樹給打斷了。
“沒什麼不一樣的,你仔細想想,當初咱們大家夥兒在一個鍋裡麵吃飯的時候, 可不也是成天磕磕碰碰的,明明不是什麼大事情,可就是過不去,記著的都是人家的差,好處是一點兒也記不得?”
張翠鳳的頭低了下去,沒有在開口說些什麼了。
看到她這個樣子,張仲樹的聲音也軟和了下來:“我知道你對兩個媳婦兒有意見,可是以己度人,當初你跟兩個妯娌都相處不來,成天想著要分家,怎麼到自己孩子身上了,你怎麼就看不開了?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娘不同意分家的時候你是什麼態度麼?”
張翠鳳聞言,臉一撇,悶聲悶氣地說道:“我不記得了。”
她哪裡是不記得了,隻是不好說罷了,當初她做媳婦兒那會兒,也是成天盼著要分家,自己拿鍋拿勺,掌著一家的夥食和大小事情,她日也盼,夜也盼,好不容易分家了,壘了鍋灶開始生火做飯的時候,甭提有多快活了。
雖然分家之後日子過得並沒有之前好,可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當家做主,那種感覺是完全不同的,有婆婆壓在頭上的時候,她總覺得自己是客人,是家裡麵的外人,什麼事情都做不了主,大家的錢都是擱在一處,全都掌在爹娘的手中,有什麼花用都要伸手去討要才成,願意了給兩個,不願意了數落一番,還落不到一個子兒。
那種憋屈的感覺,都過了這麼久,她還記得清清楚楚,那種明明在自家裡麵,可是卻感覺低人一等的生活,過了這麼多年,她卻還是不能釋懷。
張翠鳳突然想起前兩天自己兒子找她來要錢時候的情形,那會兒的她跟過去她的婆婆是何其相似?明明手裡麵有錢,可是卻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搪塞他們,到最後甚至還數落了他們一番,把兩個兒子給趕了出去。
也就是在那件事情之後,兩個孩子才提出了分家的事情。
想到這裡,張翠鳳突然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紮了一下,疼得她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
當年的事情在她的眼前飛快滑過,那時候的情形跟現在何其相似?隻是不同的是,她成了當年的婆婆,而她的兩個孩子,則成了當年的她。
她對兩個孩子心冷,那他們呢?是不是也對她這個當娘的心冷了?
張翠鳳難受得厲害,明明那會兒她發過誓,以後絕對不會變成她婆婆那樣子的人,可是現在她才猛然驚覺,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她竟然做了跟她婆婆相同的事情。
張仲樹察覺到在張翠鳳的情緒有些不對,以為她還在糾結分家的事情,便出口安慰了她兩句:“好了好了,分開了也好,分開了你也能輕省些,他們過他們的日子,咱們過咱們的,也省得你張羅這一大家子的事情了,你說是不是這樣?”
張翠鳳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這才開口說道:“我知道,以後咱們就帶著鵬鵬好好過日子,他們就隨他們去吧,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也管不著那麼多。”
張仲樹沒想到趙春梅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臉上露出了訝異的神情來:“你真的想開了?”
他還有很多話都沒有說呢,自家老伴兒居然就自己想通了,這還真有些不可思議。
看到張仲樹的神情,張翠鳳炸了:“老張,你那是什麼表情?感情就隻能你通情達理,我就得做壞娘,壞婆婆?啊?你要是這麼覺得,我就真壞到底,這家還是彆分了,我覺得就這麼過好得很,彆分了。”
見張翠鳳真生氣了,張仲樹急忙去哄,好一會兒後,終於把人給哄好了,兩人又開始商量起了分家的事情。
張翠鳳解開了心結,對大兒子跟二兒子也就不再像是先前那樣存著氣了,分家的時候也就儘量公平著來。
“現在宅基地批下來也沒錢蓋,那就先在家住著,上房歸咱們,兩件配房歸他們兄弟兩個,壘個院牆也就算是隔開了。”
張仲樹點了點頭,覺得沒什麼問題。
二人零零碎碎說了不少,好歹是把具體章程給弄好了。
確定好了之後,張翠鳳覺得心裡麵空落落的,想到等兩年張鵬飛在結婚了分出去,那就隻有他們這老兩口孤孤零零地過日子了。
“老張,你說咱們這一輩子圖啥,辛辛苦苦養大孩子,結果到頭來沒過兩天好日子,他們就又要分出去各過各了,我的這個心啊……”
說到這裡,張翠鳳歎了一口氣,情緒低落了下去。
張仲樹拍了拍她的肩膀,開口說道:“你看誰家過日子不是這樣子的?這是咱們的責任,你看咱們把三個孩子養的這麼好,咱們的責任就完成了,剩下的就是他們的責任了,不管咋說,不是還有你男人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