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隨站在他麵前,眉眼低垂,一對上這張乖得不行的臉,周京澤感覺自己點了個啞火,還顯得自己特彆混。
忽地,周京澤瞥見她發頂沾了一瓣蒲公英,手指垂在褲管,喉嚨一陣發癢,指尖動了動又插回褲兜裡。
“行,那你記得回去看消息。”
“嗯。”
許隨回去之後還是沒有去買新手機,不過她打算周末去看新手機,因為她要是再不換新手機,媽媽和姥姥聯係不上她該擔心了。
但一直在有個問題縈繞在許隨心中,周京澤是什麼意思,打算和好嗎?
隔天晚上,許隨剛從衛生間洗完澡出來,一邊側著頭一邊用白毛巾擦著滴答往下掉水的頭發。
胡茜西把手機遞給她,衝她擠眉弄眼:“諾,周京澤電話。”
許隨的心一緊,從書桌上抽了一張紙巾擦乾淨手機再去接電話。她走出寢室,站在陽台上打電話。
五月的風涼涼的,天空上的幾顆星發出熒熒微光,往樓下一看,晚歸的女生趿拉著拖鞋,白藕似的胳膊挎著一個白色塑料袋,裡麵裝著幾根雪糕,一樓水池裡的水開得很大,她們嘻嘻哈哈地在水池麵前經過。
“是我。”周京澤低啞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
許隨把手機貼在耳朵上,同時用毛巾擦了擦頭發,應道:“在。”
“報數麼你?”周京澤發出輕微的哂笑聲,接著他好像點了一支煙,聽筒裡傳來打火機清脆的哢擦聲。
周京澤吐了一口氣,聲音帶著顆粒感:“明天你出來,你不是想來看比賽嗎?我給你留了兩張票。”
比賽?籃球比賽?!許隨心生疑問,她什麼時候說過想看籃球比賽了,除了西西,一想起她,許隨頓時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我沒有想來,是西西——”
下一秒,周京澤低沉又啞人的聲音透過不平穩的電波傳來,鑽進許隨的耳朵裡,發癢且撓人:
“你就當是我想你來。”
許隨穿著白色的棉質吊帶連衣裙,裸露出兩條纖細的胳膊,她的頭發被風吹得半乾帶點蓬鬆感。
晚風吹來,她是應該感覺熱的,可是此刻,許隨感覺自己整張臉都在發燙,脖頸處突突地跳著,血管很熱,人也是燥熱的,以致於她稀裡糊塗掛了電話,回到寢室把手機還給胡茜西的時候忘了找她算賬。
他總是喜歡這樣,隨便一句話就能擾亂她的心弦。
周日下午五點,許隨按照周京澤說的地點準時出現在學校不遠處的噴泉廣場上。
許隨穿著一條水藍色的裙子站在噴泉出,有幾滴水濺在她小腿上,她往前走了幾步,下意識地四處張望,但沒見到來人。
許隨坐等右等,等得小腿得有點發酸,這時噴泉恰好停了,她坐在花壇上感到有點無聊。許隨決定再等十五分鐘,如果人還沒來,她就直接走了。
她正發著呆,倏地,眼前出現一個小女孩,穿著白色的及膝襪,留著一頭漂亮的卷發,眼珠是棕色的,問她:“你是許隨姐姐嗎?”
“我是,怎麼了?”許隨笑著回答。
小女孩正背著手,聞言變出一個綠色的卷心菜娃娃,她遞給許隨。許隨神色詫異,用手指了指自己,問道:
“給我的?”
小女孩點了點頭,她奶聲奶氣地開口:”剛才有個哥哥叫我給你的,他還有話讓我問你,但……我想不起來了。”
小女陔說完後把卷心菜娃娃塞到許隨懷裡,然後一溜煙地跑開了。廣場上的人來人往,許隨抱著卷心菜娃娃,盯著它的笑臉有點眼酸。
原來他一直記得。
被人記得的感覺是不同的。
許隨從小記得,父親因為那個意外去世之後,媽媽不想讓那些人戳脊梁骨,對她的教育非常嚴格,大部分時間,她不是在做作業就是在看書。
和朋友去ktv去學壞,出去玩會讓學習分心,假期想要去玩對她來說冒險的滑冰,許母不會責備她,而是以一種非場疲憊的語氣說:“以後再去,現在最重要的是學習。”
因為搬家,卷心菜娃娃丟了以後,許隨曾經提出想買過一個新的,媽媽說等她考到年級前三,就給她買一個。
最後許隨努力考到了年級前三,許母也如應允的那般,在飯桌上遞給她禮物。許隨滿心歡喜地拆開,笑意僵在臉上。
沒有她心心念念的卷心菜娃娃,是一台學習機。許母一臉欣慰,語氣溫柔:“一一,喜歡嗎?”
許隨本想說“我想要的隻是個娃娃”,可是一抬眼看見媽媽鬢角裡的白發,話又咽了回去,笑道:“嗯,喜歡的,謝謝媽媽。”
到現在她讀大學,能拿獎學金,有能力做家教掙錢了,卻再沒想過去買那個卷心菜娃娃。
總感覺她還是丟掉了那隻娃娃。
但現在,周京澤又把她曾經的陪伴送到了她麵前。
許隨正走神想著事,一道懶洋洋且壓低的嗓音傳來:
“他是想問,你能不能原諒那個混蛋?”
許隨一抬眼,撞上一雙漆黑淩厲的眼睛,周京澤穿著黑色的T恤,手裡拿著一瓶冰水站在她麵前。
周京澤坐在她旁邊,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語氣很緩:“寒假那事是我做的不對,是我情緒過激了,我當時以為和我發消息的是在國外的一個朋友,所以無所顧忌地聊。”
“我知道聊錯了人後,其實很慌,我隻是……怕自己另一個陰暗的麵被你知道,”周京澤自嘲地笑笑,語氣坦誠,“等我能正視自己了,改天有機會跟你說,”
“我給你道個歉,是我犯渾了。”
原來是這樣,許隨在內心鬆了一口氣,他不是討厭她就好。發生這件事後,許隨難過,甚至不喜歡自己,所以一直逃避和害怕見他。
不是他喜歡的人就好。
這件事解釋清楚後,許隨的心情跟放晴了一樣,她手裡抓著卷心菜娃娃擋在麵前,衝他晃了晃腦袋:
“那沒事啦,你以後不要再凶我就好。”
“不會。”周京澤瞭起眼看她。
最後兩人冰釋前嫌,還一起吃了一頓飯,周京澤把她送到學校門口就回去了。人走後,許隨感到一切放鬆又自在,還打了電話讓胡茜西陪她去買手機。
許隨最後挑了一隻白色的手機,將原來的電話卡塞回去。晚上回到寢室後,許隨正打算挨個把平時重要的聯係人存上時,一開機,手機屏幕湧現好幾個未接來電。
許隨躺在床上,點開一看,愣住了,全是周京澤的未接來電,都是這個時間段的。其實,他一直在放下身段主動找他。
她忽然想起周京澤在宿舍樓下說的話,趕緊登錄微信。周京澤不是個話多的人,一共給她發了兩條消息。
第一條消息時間顯示是寒假發生聊錯人的那個晚上,周京澤當時發了個:對不起。
第二條消息發送的時間則是周京澤在學校撞見她和師越傑在一起時,許隨從他身邊逃開的那一幕。
許隨看到這條消息後,臉頰開始燒紅發燙,呼吸開始不自然起來,她甚至能想象周京澤以一種漫不經心,卻莫名勾人的語調說出話。他說——
“我們一一是打算不理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