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您能幫我拍一下機艙外的日出嗎?”周京澤問。
教員往窗外瞥了一眼,轉過頭來打趣道:“怎麼,沒見到日出啊?”
“嗯,第一次見。”周京澤笑。
原來真的像許隨說得那樣——日出也不比日落差,再等等,總會有更好的風景。
這是他第一次開飛機遇到的日出。
畫麵外,飛機明明還在返航中,管製員一副學生已經贏了的樣子,尾巴翹起來:“怎麼樣,老張,要不要棄明投暗,要不然你這200塊就保不住嘍。”
張教官搖搖頭,一臉的固執:“周京澤的表現雖然可圈可點,但飛行中最關鍵的一環——安全著陸,不是還沒到嗎?我看還是高陽贏,他這個人比較平和,內斂靠譜,比較穩,周京澤鋒芒太盛,他身上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
氣氛一陣沉默,管製員繼續開口:“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剛才你也聽見了,他的操作很流暢,在跟副駕發出通信指令時,我們想的,副駕想的還來得及說,他好像知道我們心裡想的是什麼,給出預判,立刻提出來‘接入漠城的信號’。”
“這小子發出的指令都是憑一種鷹的敏銳和直覺,他是天才飛行員,真正為天空而生的。”
教官沉默半晌,說道:“先往下看吧。”
兩架飛機即將著陸,屏幕外的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看著。高陽的著陸幾乎是嚴格遵守了老師教的,降落非常合格,整個操作四平八穩。
張教官看得呼了一口氣。
周京澤坐在駕駛艙內,檢查完各種儀器後,對準R1,跑道的中心線,與跑道形成一個小夾角,緩速下降。
他的表情非常淡定,甚至還有一種自得,飛機距離地麵三十五英尺高度時,骨節分明的手握住操縱杆,微微向上拉,使得機頭上抬。
周京澤的狀態始終是遊刃有餘的,他對準跑道末端,飛機緩慢向下降,與地麵的夾角越來越小。
在落地的一瞬間,隻有輕微的搖晃。
這對一個學員來說,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操作。管製室的人吸了一口氣,這著陸太漂亮且無可挑剔了。
“你贏了。”張教官給出最後的結論。
話音剛落,管製內的年輕人發出一聲驚呼,立刻衝了出去。胡茜西衝許隨眨了眨眼,也拉了她跑出去。
機場的跑道內,盛南洲他們衝過去狠狠地給了周京澤一個擁抱,大劉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們,你可真行。”
“老子這次真的服你。”盛南洲由衷地替他開心。
跑道線外站著高陽和李浩,高陽的表情並不怎麼好看,但還是勉強維持臉上的鎮靜,走過來同周京澤握手,維持著禮貌:“恭喜你。”
周京澤斜睨了對方伸出的手一眼,並沒有回握,而是把眼神移向一旁的李浩,聲音有點冷:
“記得給姑娘道歉。”
李浩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他不大情願地說:“知道了。”
一位女記者走過來采訪周京澤,問道:“請問你是如何做到這麼完美的著陸呢?”
“直覺。”周京澤給出簡短的兩個字。
但許隨懷疑他壓根是懶得說,拋出兩個字來敷衍記者,果然,她猜對了。下一秒,女記者繼續問道:“未來對藍天有什麼期許嗎?”
周京澤正色,朝她抬手示意記者過來一點,記者聽話地向前走了兩步,他臉上露出一個吊兒郎當地笑:
“你猜。”
說完,記者愣在原地,而周京澤一抬眼看到後麵班上男生不懷好意的眼神立刻向後退。
周京澤班上的男生衝過來道喜,一班和二班像來不怎麼對付,這回他可算給大家出了口惡氣。
男生們將周京澤團團圍住,先是禮貌道喜:“恭喜啊,大神,又給咱們班長臉了。”
“是不是得請個客啊,不然說不過去。”
“請。”
周京澤撂一句字轉身就想跑,但寡不敵眾,男生們拽住他的褲腿不讓走。周京澤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笑罵道:
“彆拽老子褲子啊,操。”
一眾男生齊把人拋上天空,這樣來回高舉周京澤,還喊起了口號:
“一班最棒,周京澤牛逼!”
“衝啊,整個藍天都我們的。”
周京澤一邊摁著自己的褲子,說話夾著三分痞氣:“行了,在飛機上都他媽沒你們顛,老子快吐了。”
中間有人測繪專業的同學路過,笑著調侃:‘都說天上飛的是少爺兵,在陸地上可不太行啊。”
“比一比不就知道了嗎?反正你們在地上也是跑。”周京澤挑了挑眉,語氣狂妄。
班上其他男生來了勁頭,說道:“對啊,都是兩條腿獨立行走的動物,怎麼還職業歧視了?”
“這樣,以這條白線為始,誰跑到紅旗那誰就勝利,怎麼樣?”
“行啊。”
”一,二,三,跑!”
明明這是男生當中最幼稚的遊戲,可他們卻玩得很起勁。烈日當頭,有些刺眼,許隨伸手擋住眼睛,看向不遠處。
周京澤不知道什麼時候脫了外套,他像離弦的箭一樣衝向遠方,有風吹來,將他的襯衫鼓成一個角,像揚海的帆。
快到終點時,周京澤反而慢下來,轉過身來逆風奔跑,少年意氣風發,還朝他們比一個中指,露出一個輕狂肆意的笑容。
紅色的旗幟在他身後迎風飄揚,周京澤身上的氣息凶猛又頑劣,是囂張輕狂的,也是讓人心動的。
疾風繞旗正少年。
許隨看得一顆心快要跳出胸腔,這一次的心跳頻率比任何時候都快。對於周京澤的感情,,不斷在自卑敏感中自我懷疑,她總是自我拉扯,起起伏伏。
可是這一次,她想靠近光源一次。
萬一抓住了呢?
暗戀像苔蘚,不起眼,在等待中蜷縮枯萎,風一吹,又生生不息。
crush 不是害羞的熱烈的短暫的喜歡,而是害羞的熱烈的長久地喜歡,是持續性的動詞。
一群人玩完遊戲後,教員和老師來到一眾大汗淋漓的男生麵前,笑著說道:“你們都要加油。”
男生們敬了個禮,皮得不行:“謹遵長官教誨!”
教官指了指他們無奈地笑,隨後拿出一枚徽章和一個紅包,給周京澤:“老張讓我給你的,徽章也是你的,刻有你的名字,是這次比賽的獎勵。”
周京澤毫不客氣地收下了紅包跟獎章,舌尖抵住下鄂笑道:“謝了啊,老顧。”
老師們走後,周京澤拿著紅包抬了抬手,示意許隨過來。許隨同胡茜西一路小跑到他們麵前。
許隨仰頭看著周京澤,眼底有著亮晶晶的光:“恭喜你。”
“還得感謝你,給,拿去買糖吃。”周京澤漫不經心地笑,把紅包遞給她。
在一眾人的注視下,許隨也不知道哪生出來的勇氣,搖了搖頭,眼底透著緊張:“我想要那個徽章。”
這句話一出,一眾人開始“哇哦“的聲音,盛南洲看熱鬨不嫌事大,說道:“小許老師,我的測試還沒開始,我也有這個徽章,你怎麼不要我的?”
到底是臉薄心細的女孩子,周京澤沉默很久沒說話,深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看,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一顆心被弄得七上八下,許隨打了退堂鼓,喉嚨乾澀,她垂下眼正想說“我開玩笑”時,周京澤忽然俯下,聲音震在耳邊:
“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