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告白 應橙 14713 字 9個月前

兩人一前一後地下樓,周京澤跟在後麵。

剛好到飯點,周京澤的外公和外婆熱情地給她夾菜,生怕怠慢不周,許隨坐上桌都不好意思起來。

許隨哪好意思啊,忙勸阻道:“外公,今天是你生日,就彆給我夾菜了,我要是有想吃的,自己能夾得到,再不行,我可以叫他幫我夾。”

說完她悄悄推了一下他的手臂,周京澤看著手機,視線移出來,說道:“是啊,你們就彆忙活了,這不有我呢。”

老人總算放下筷子,一群人把關注度移到周京澤外公身上,敬酒的敬酒,小孩說著祝詞,紛紛祝他七**壽快樂。

席間,周京澤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點開一看:【嗨,我是佰佳佳,你還記得我不?咱倆都喜歡的看球賽的那個,我最近手裡剛好有曼聯比賽的門票,要一起嗎?】

周京澤盯著信息想了半天,才想起這個人是誰,他挑了挑眉,在對話框裡敲信息回複:

【忘了說,喜歡曼聯的人是許隨。不介意的話,可以把兩張票賣給我,我帶她去看。】

消息發出去後,一直到吃完飯,佰佳佳都沒再發信息過來。

吃完飯後,一些人相繼離場,親戚則留了下來湊成了一桌麻將。

下午,周京澤被外公指揮去後花園把前幾天狗咬壞的園架修好,一群小孩拿著玩具小鐵揪興奮地跟著周京澤去了花園。

客廳裡隻剩下外公和許隨在客廳,外婆也去和他們打麻將了。

下午三點多,天氣很好,室內光線敞亮,陽光斜斜地打了進來,照得人暖洋洋的。

“一一啊,你家裡是哪兒的?”外公拄著拐仗笑眯眯地問。

“黎映,在江浙一帶。”許隨答。

“南方啊,那是個好地方。”老爺子說道。

“家裡還有什麼人?都做什麼的?”

許隨垂下眼睫,扯了扯嘴角:“爸爸是消防員,初中的時候因為出任務意外去世了,媽媽是老師,家裡還有一個奶奶。”

老爺子聽著聽著心疼起了這個孩子,安慰道:“好孩子,你要是不嫌棄我這個老頭子的話,常過來吃飯,外公教你下象棋,你外婆還會插花呢,讓她教你。”

“好。”許隨彎起唇角。

心裡有一絲暖意,她覺得,周京澤一家都是很好的人。

“瞧我這腦子,陪我下盤象棋怎麼樣?”老爺子拄著拐仗敲了敲地麵,“我剛好去樓上拿我的眼鏡。”

“我扶您。”許隨站起身。

許隨小心翼翼地扶著周京澤外公上樓,一路扶他進書房。老爺子東翻西翻,隻找到了一副眼鏡,他開口:“孩子,我在這先找著,你幫外公去京澤房間看看有沒有象棋,平常他也會拿去玩,就在最裡麵那間。”

“好。”許隨點點頭。

許隨走了出去,走到陽台最裡麵那間房間,手放在門把扶手,擰開推門走了進去。

周京澤的房間跟他本人的風格如出一轍,冷色調,但也享受,床單是麻灰色的,一本飛行航空雜誌扔在床頭。

一張軟沙發,地毯,牆上掛著投影儀,矮櫃上一排航模。角落裡還放著一把棕色的大提琴。

許隨走過去,認真地找象棋,怎麼找都沒有。

視線不經意地一撇,一盤象棋擺在沙發的角落裡。

許隨做事一向細心,她坐過去,打開棋盤,檢查有沒有漏掉的棋子,找了一會兒,發現沙發邊上的縫隙卡著兩顆棋子。

她抬手去拿棋子,結果另一個棋子吧嗒一聲掉落,卡在更深的縫隙裡。

許隨隻好彎腰,臉頰貼著沙發,費力地用伸進縫隙裡去抓。

摸索了好一會兒,許隨終於抓到那顆棋子,慢慢起身,結果一不小心撞到了貼在沙發牆壁上的地圖。

“哐鐺”地一聲,吸鐵石掉下來。許隨撿起吸鐵石貼回去,發現地圖上有好幾個標了紅色藍色的城市記號。

藍色圈好的城市是出發點,紅色圈好的城市是終點,中間用一根線連著。

而這上麵有無數根紅線。

許隨發現,這些出發城市都統一指向三個終點,分彆是香港,京北,南江。

南江是她讀研的城市,一個不確定的猜想在心裡慢慢產生,許隨的情緒說不出來,隻覺得呼吸沉重,她正盯著上麵的地圖。

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問道:“一一,象棋找到了嗎?”

“找到了,”許隨回頭,聲音有點啞,“外公,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外公拄著拐杖走進來,他坐在沙發上看了一眼,笑笑說:“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孩子啊,你不好奇,我為什麼一眼就認出你來了嗎?”

“為什麼?”許隨感覺感覺喉嚨有些難受。

下午的陽光很好,周京澤外公坐在那裡同許隨說話,他的語序有些混亂,但許隨還是捉住了一些關鍵詞。

“我記得他讀大學的時候,忽然有一天說要領個女生帶回家讓我看看,”外公回憶了一下,說道,“他說,外公,那個女孩叫一一,很乖,也善良,我很喜歡她。”

周京澤倚在門口,身上沒有了那股孟浪氣息,垂下幽黑的眼睫,認真地開口,在想起許隨時不自覺地笑:

“跟她在一起,我第一次開始想到了以後。”

老人家以為能見到許隨時,可在親外孫生日那天,周京澤徹夜未歸,飯桌上的菜和長壽麵都沒能吃上一口。

他似乎忘記了自己的生日。

“你們當初分手,這孩子就跟瘋了一樣,他一向自律有規矩,可一連好幾天都在酗酒,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麵不出來,課也不去上,十分頹喪,張媽都不敢靠近他這間房間,”外公語氣頓了頓,歎了一口氣,“當時,他那個混賬模樣,如果我不管他,就沒人管他了。”

“後來,他終於肯出來,情緒好了點的時候就跟我下象棋,陪我去花園種樹。我看他狀態好得差不多,肯正常進食了,會出去,也重新撿起落下的課,我以為這事就過去了,可哪能想到有一天——”

在一個很平常的午後,周京澤帶著貓和德牧來外公家吃飯,飯後他帶它們去曬太陽,1017 原本翻著肚皮在他腳邊曬太陽,忽然,它瞥見蝴蝶飛來,於是跳上花架去玩了,沒一會兒就不見了。

外公拿著除草剪,彎著腰找了一會兒貓,沒找到,看周京澤坐在長椅上發怔,問道:“貓呢?”

周京澤坐在院子裡的長椅上,腳下的荒草蔓延,快要淹沒爬著紅鏽的椅子,他抬眼看著正前方,黑漆漆的眼睫有點濕,紅著眼,聲音嘶啞:

“外公,我把她弄丟了。”

小時候周京澤被關在地上室,遭受他爸暴打虐待,一直哭個不停。後來他發現哭不能解決事情後,就再也沒哭過。

這是老人家第一次見周京澤紅了眼眶。

外公看著眼前的姑娘,繼續往下說:“後來我就不知道嘍,他後麵去美國訓練,再畢業,滿世界地飛。可也經常回來,問他怎麼老回來,他就說就是飛機拐個彎的事,一回來就往房間裡鑽,現在看來是在鼓搗這個地圖。”

許隨順著周京澤外公的手勢再次看向地圖,她的手悄悄緊握成拳,裙角快要被她揪得變形,可還是沒忍住,一滴又一滴的眼淚砸在地上,視線一片模糊。

地圖上,這多年,無數個藍點通往三座城市,標記了數次的來回。

洛杉磯——香港,距離約11600公裡,耗時16小時。

蘇黎世——南江,距離9002公裡,耗時10小時。

柏林——京北,距離8984公裡,距離8984公裡,耗時1時。

……

這些航程途徑歐洲,裡海,中東,亞洲,但都通往同一個地方。

香港是他的終點,京北城是他的終點,南江也是他終點。

許隨在哪兒,哪裡就是他的終點。

許隨一個人站在那裡安靜地哭,眼睛,鼻尖都是通紅的,外公也沒責怪她,隻是說:“我家這個孩子,從小受的苦比較多,導致性格可能有點缺陷,不會表達,也不會去愛,你多擔待一下他。”

……

後麵許隨陪外公下棋的時候,情緒漸漸恢複,臨走下樓時,她特地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看向鏡子裡的自己臉色好點了才出去。

周京澤拎著工具箱從後花園回來,屁股後麵跟了兩個小孩。果果一臉高興地走進來,撲到老人家懷裡,她偏頭給大家看耳邊戴著的小花,語氣有些小驕傲:“叔叔給我戴的小花,他說是因為我漂亮。”

許隨失笑,上午這小孩還怕他怕要命,僅是一會兒的時間,周京澤就收獲了一個位小女孩的芳心。

周京澤洗完手,等許隨收拾好,虛攬著她的肩膀想帶人離開。外婆忽然喊住許隨,遞過來一個錦盒,語氣溫柔:

“一一,見到你外婆很開心,第一次見麵,外婆也沒什麼禮物給你的,這是以前他媽留下的,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許隨打開錦盒一看,是一隻成色很好,翠綠欲滴的玉鐲子。這哪是什麼不值錢的東西,她嚇一跳,忙推了回去,說道:“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你這孩子,收下!”

許隨覺得兩人老人真的很好,要是知道了她不是周京澤女朋友,會怎樣失落。想到這,她還是擺手,可一抬眼,對上兩位老人期待的眼神,拒絕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她最終收下了這個禮物。

周京澤開車載許隨回家,一路上,他發現她整個人都有點不對勁,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開心?”周京澤抬手掐了一把她的臉。

許隨拍開他的手,說:“沒。”

周京澤打著方向盤偏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眼睛都是腫的,眼眉頭蹙起,

嗓音低沉:“哭過了?”

“沒,前一晚熬夜熬的。”許隨垂下眼睫解釋。

周京澤沉吟了一會兒,看得出她不開心,看了一眼時間,語氣輕哄:“那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我不餓,”許隨搖頭,猶豫了一會兒從包裡拿出那個錦盒遞給他,吸了一口氣,“鐲子你找個時間還給外婆吧……”

車子正緩速向前開,倏地發出一聲尖銳的刹車聲,許隨不受控製地向前一磕。周京澤打著方向盤,車子靠邊停了下來。

車內一陣沉默,周京澤在一片死寂中開口,聲音沉沉,問:“為什麼?”

“太貴重了,而且才第一次見麵……”許隨的聲音有點啞。

周京澤的下鄂線繃緊,弧度淩厲,眼睛緊鎖著她:“我說過,我喜歡的,他們也會很喜歡。”

氣氛僵持,許隨隻覺得嗓子乾得厲害,她有很多想說的,又不知道該從哪說起。

周京澤心底有些說不出來的無力感,他煩躁得想起拿中控台上的煙,想起什麼又放棄。

最終他摁下車窗,大片的風灌了進來。日落時分,黃昏呈現一種濃稠的昏黃色,半晌,他看向正前方,風聲很大,把他的聲音割成了碎片,語氣緩緩:

“你要是不想要,就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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