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琴畢竟是新媳婦, 見公公怒目圓睜的樣子有些害怕, 怯怯的拉了拉賀存的衣袖, 聲音小小的:“要不,我們、我們今天就不去了吧?”
賀樟很滿意她的反應,這個土丫頭還是懂眼色。他瞥了賀存一眼,眼裡好似寬恕他一般:“去拿鋤頭吧。”
賀重禮悠閒的吃著飯,臉上都是得意,賀存再怎麼橫, 不還是得乖乖的下田。
“爹, 你說的是真的?”賀存沒有動, 憑空冒出來這麼一句。
賀樟有些懵, “什麼真的假的?”
“您不是說讓我滾出去嗎?我願意。”賀存目光如炬, 絲毫沒有半點想拿鋤頭的意思。
要真能滾出這個家,他求之不得。不過, 賀樟不可能那麼輕易的就成全他,要想分出去,還得找個契機,獲得村民的支持。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賀樟臉色漲紅, 像一隻欲打架的公雞。
他怎麼可能讓賀存分出去,賀存當初在村裡是分了田地的, 他一走,帶走的是將來四分之一的拆遷賠償,還有一套房, 而他的親兒子賀重禮卻什麼都沒有,不可能!
村前屋後鄰居家挨得近,剛剛這一番動靜,驚動了前麵屋子的本家爺爺,賀平舟。
賀平舟今年八十三歲,在賀家這一脈,算是長輩中的長輩,說話當然是有點分量。
“這是鬨什麼?”賀平舟手裡拄著拐杖,慢悠悠的走上坡來。
“這個不孝子,要去拍什麼結婚照,連地都不下了。”賀樟趁機先入為主。
賀平舟看了看旁邊的賀存,隻見他頭低低的,臉上表情微怒還帶著點委屈。
“賀存呐,結婚是重要,但莊稼更重要,不可錯過時間,照片可以慢些日子再拍,莊稼可不等人。”老一輩對莊稼的關注勝過一切,賀平舟語重心長。
賀存委屈的抬頭:“舟爺爺,家裡三畝地,我都開了兩畝了,除了我自己的那一份,我也願意聽爸的幫哥哥完成任務,但結婚一輩子就這一次,拍了照片我就回來開溝。”
在這個世界,他才十九歲,在賀平舟眼裡不過還是個孩子,吃醋委屈很正常。但這句話不僅簡單的說明了事情的緣由,而且也成功把賀重禮扯了進來。
果然,賀平舟看了一眼在屋子裡慢慢喝茶的賀重禮,把目光轉向了賀樟:“一碗水,得端平,不然孩子哪能服氣?”
其實這些年來,賀樟夫妻做成什麼樣,大家鄰居隔得近,心裡都有數。
也是賀存這個孩子老實,一直沒少乾活。
見賀樟沒有說話,賀平舟拍了拍他的肩:“今天這事,我就給做主了,重禮去開溝,賀存今天去休息一天。”
周桂雲站在廚房門口,張了張嘴,但礙於賀平舟的輩分,最終是什麼也沒說,進了屋子。
“重禮,來拿鋤頭。”賀樟也不能駁了賀平舟的麵子,而且這事不管誰來說理,都是他偏心。
賀重禮苦著臉,把手裡的茶杯放了,慢吞吞的走出去拿鋤頭。
兩父子心裡都像壓著一塊石頭,正悶著,又聽得賀存說:“舟爺爺,謝謝你,這麼多年了,好開心有一天不用乾活。”
語調裡的感激和慶幸,讓人心酸。
賀平舟歎了一口氣,拍了拍賀存的肩頭:“好孩子,去拍照片吧。”
——
從他們所在的白倉村去城裡,坐村裡的載客拖拉機,大概半小時的時間便能到達。
賀存兩人過去的時候,拖拉機上已經坐了幾個村裡的人,賀存和焦琴禮貌的打了招呼,選了靠邊位置的板凳坐下。
載客拖拉機見拉滿了人,也不再等客,哐哧哐哧就發動了。
這個時候,從村裡去城裡的路還是沙子鋪成的,這一帶,全都是白倉村的範圍,兩邊都是即將成熟的穀子,茫茫一片,眼界很是開闊。
按照書裡的時間線,大概等明年過了春節,拆遷的消息就會下來,這些土地不出兩三年,都會變成住宅和廠房。
賀存此次去城裡,不僅僅是要去拍照,最重要的是去尋找商機,他要積累資本,在拆遷下來之前,另辟蹊徑,隻是他暫時還不知道要怎麼辦。
“小兩口這是去城裡做什子呢?”一個婦人是他們同村的。
賀存靦腆的笑了笑:“去拍個結婚照。”
女人嘛,不管多大年紀還是喜歡浪漫的,那個婦人當即就笑開了:“不錯不錯,小夥子是個好男人。”
焦琴聽了,害羞的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