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劉貴海開了動員大會, 隨著一聲令下, 大家磨刀霍霍,奔向田野。
收稻子是件大事, 含糊不得, 他們石河公社下分六個生產隊,賀存所在的第三生產隊在去年的秋收中,糧食收的晚,有些倒伏在田裡發了芽,還挨了公社批評, 今年趕了個早,其他生產隊還沒開始收。
村民們熱情高漲,一為溫飽,二為榮譽, 今年穀子長勢不錯, 說什麼也不能再拿倒數第一。
賀存下了田,他幫著先割倒一塊稻苗,又打了幾把穀子, 把穀子裝滿了兩籮筐後就正式開始了他一天的工作。
他是青壯年勞動力,今天的任務是負責把稻子運到曬場,運送這個事情很吃力, 一擔一擔挑,肩膀都壓塌,不過, 這事情壯年男勞動力都要輪著來,也沒什麼不公平。
而在曬場曬穀子的事,一般都是給女人做的,曬穀子不用老彎著腰,也不用使蠻勁,隻是曬場周邊也沒個遮陰處,一天活曬下來,也不輕鬆,不過在田裡乾活的也要曬,一相比較,又還是這個輕鬆,所以要乾這個活,還要在隊裡有點關係。
賀存送了第一擔糧,糧食一到,負責曬場的女人就立刻來幫忙,等他把穀子倒下來,立馬就會攤開,這天氣日頭毒辣,正是曬稻穀的好日子。
一般一個打穀機兩到三個人負責運糧,跟他同在一個打穀機運糧的,名叫李大虎,個子高,孔武有力。
兩人跑了好幾個來回,終於能在曬場上坐著喝口水,地上到處是滾燙的,隻好拿著扁擔墊著屁股,水是從井裡剛打上來的,還有些涼氣,裡麵加了糖精,喝起來甜絲絲的。
李大虎灌了兩大碗,然後笑嗬嗬的衝賀存眨眼睛。
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個紮著兩根麻花辮的女人在太陽底下忙活,農村的人在地裡刨食,一個個曬得黑不溜秋,偏偏,眼前這個女人膚色還挺白。
確實挺稀奇。
不過,在大庭廣眾下,巴巴的盯著人家姑娘嬸子,那是不禮貌的,賀存也就瞄了一眼,便低下頭來喝水。
看著賀存不以為意,李大虎就悄聲說開了:“這個是公社裡的小林老師,今兒,估計是幫著嫂子在這裡曬糧呢。”
農村的學校,到了春種秋收,都要放假,叫農忙假。大家齊心協力投入生產,他們生產隊忙開了,估計其他生產隊過兩天也要跟上,學校肯定放了假。
聽李大虎這麼一說,賀存腦子裡突然就對上了號,難道是黃多多說的那個林姐姐?
李大虎今年二十六,還是光棍一條,不是他長得不好,是家裡太窮,老娘老爹一身病,把一家子都拖垮了,大哥好不容易成了家,哪裡還有錢給他娶媳婦,便一直拖到了現在。
他是真眼饞林芳,看那白淨秀氣的樣子,就跟村裡那些老娘們糙妞兒不一樣,不過他看得上人家,人家未必看得上他,隻能乾過過嘴癮。
“存哥,你說我和小林老師是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啊。我未娶,她未嫁,我二十六,她二十九,女大三抱金磚,娶了她,我就抱金磚了。”李大虎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林芳,從頭打量到叫,最後把目光停在了她|胸|口。
雖然賀多多喜歡她,可他也沒有這樣看人的習慣,而且李大虎這貪婪的樣子,看得他都覺得有點不舒服,就彆說人家姑娘了。
“你彆這樣盯著人家,我們在這裡說話,隔得不遠,人家聽見了,不好。”賀存再舀了一碗水,打算喝完就走了。
李大虎笑嘻嘻的,不以為意。他單身久了,看頭母牛都眉清目秀,就彆說看這身段婀娜的大姑娘了。
“怕什麼,我還想讓她聽見呢,她要聽見了,我明兒就請王媒婆去她家裡提親。”不就是過過嘴癮,怕什麼。
曬場那頭,林芳忍無可忍,操起旁邊一個竹枝掃帚就氣勢衝衝的過來了。
她娘張金蓮是第三生產大隊有名的潑辣女人,以前,村裡的老光棍馬福田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到家裡來提親,被她娘拿著柴刀追了一裡路;又有多嘴的女人在她家門口嚼舌根,被她娘潑了一盆洗腳水,這也是她在家裡呆那麼多年,沒有鄰居敢當麵說她什麼的一個重要原因。
而她,完全繼承了張金蓮的潑辣勁。
林芳走過來,二話不說就給了李大虎一掃帚,順帶著連賀存也沒放過。
“兩個大男人,跟個老娘們似的,在女人背後指指點點,也不怕彆人笑掉大牙。”
賀存舉手投降:“小林老師,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可真沒說什麼,天地良心。”
彆看這竹枝掃帚不大,那芯子掃在手臂上,還真疼,他平白無故挨了一下,可不想再挨第二下,趕緊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