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毛扔下球杆,跟個被掐住脖子的鵝一樣瞠著眼睛看向阮恂。
小姑娘確實長得不高,嬌嬌小小,裙子上沾了點泛黃的水漬,卻不知道怎麼的襯的她細骨伶仃的小腿越發瓷白無暇。劉海被風吹亂了,露出秀氣細致的眉,眼瞳清透乾淨到極致,倒映出一個弧形的小世界來。
綠毛嘴一快,一聲“臥槽小仙女”輾轉於唇齒,就被他忱哥按著清新脫俗的原諒色腦袋和台球案來了個親密接觸。
“去拿毛巾。”
綠毛麻溜的走了,謝初同稀奇的湊了過來“誒,這不是那天考試的小同學嗎”
他說著,目光痛惜而詭異的看著白忱道“忱哥,不是我說你,你這心眼也忒小了,人家不就是沒給你抄答案,你至於”
“我至於你個屁”白忱一把從回來的綠毛手裡拽過毛巾扔給阮恂,語氣還沒有從不友好的頻道轉換回來,凶神惡煞的命令,“擦頭發去”
阮恂被他吼的縮了一下。
謝初同“嘖”了一聲,連忙道“小同學你彆害怕,我們去那邊沙發上坐,你想喝點什麼”
阮恂糯聲道“我不喝了,謝謝你能不能把手機借給我用一下”
謝初同很乾脆的去掏手機,掏了半天沒有掏出來,扯著嗓子喊“耗子,爸爸手機呢”
綠毛頭也不抬的答“孫子,爺爺不知道”
阮恂剛想說她不著急用,麵前就遞過來一隻黑色的手機,她順著冷白瘦削的手腕往上看,就看見了白忱不耐煩的臉。
這個人真的好奇怪啊,她想。
突然把自己帶到這裡來,一句解釋都沒有,還好像在自己欠了他的錢,還凶她。
阮恂嫩白的臉鼓了鼓,接過手機,小聲道謝,就從書包側袋裡掏出紙條,一個一個數字認真的將歐明希的電話號碼按了上去,然後將手機扣在耳邊等待電話接通。
可是沒有。
四十五秒忙音過後電話自然掛斷,歐明希並沒有接她的電話。
想起林窈那些不知邊際的言語,阮恂心裡仿佛揪了一下。她一連打了三遍,依舊無人接聽。
手機的屏幕漸漸暗了下去,阮恂覺得有點迷茫。她怔怔的看著牆壁上一張風景油畫,直到白忱過來坐在了她對麵。
“給家裡人打”白忱問。
阮恂搖頭,她根本沒有家,哪來的家人
但還是解釋了一句“給我阿姨。”
歐明希算是林窈的“前任”,阮嘯之的第二個妻子。
阮恂剛穿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和阮嘯之離婚了,但是原主是歐明希看著長大的,她和阮嘯之結婚數十年也沒有要孩子,歐明希幾乎把她當成親生女兒,甚至當初離婚的時候,她擬定的離婚協議書裡有一項訴求就是阮恂的監護權。
理所當然的,這一條款最後被刪去了。但她依舊會時不時的會來青城看阮恂。老爺子也默許了她的這項行為。
阮恂重生那天的第一個電話就是她打來的,歐明希是個非常溫柔的南方女人,連說話聲音都像是南國秀麗迤邐的流水。一周前她又專門來看過阮恂一次,給她買了一大堆東西,臨走的時候還特意叮囑阮恂,有事一定要打電話給她。
阮恂剛才打的正是這個電話。
她歎了一聲,把手機還給了白忱,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的去向。
白忱手裡把玩著手機,懶懶散散道“你那天的答應給我抄生物,怎麼下午就不見人了”
“我沒答應你呀,”阮恂小聲辯解了一句,又道,“而且你就算這次抄了,下次還是不會”
門口的謝初同也不知道怎麼聽見的,得空插話“一時抄一時爽,一直抄一直爽”
阮恂努了努嘴,很是不讚同這種說法。
驀地,白忱笑了一聲,幾分戲謔幾分意味不明的慍怒“不會就不會,成績好又能怎麼樣”
阮恂未及回答,桌球室門口一陣喧鬨,謝初同從門口跑進來,笑的差點斷氣“忱哥你快去看看李銳新燙的那個頭,我他媽笑死哈哈哈哈哈”
白忱沒理他,倒是阮恂好奇的往門口看了看。
然後她就被門口那位發型奇突的仁兄震驚到了,仿佛遭遇了核輻射似的,炸的非常具有後現代藝術感。
而相比起這位爆炸頭和滿屋子的彩虹毛,白忱的黑發正常的令人發指,看著不像個社會哥。
顯然謝初同也注意到了這點,他指著綠毛道“渣男錫紙燙。”
又指著爆炸頭李睿“螺絲小波浪”
滿屋子掃了一圈,最後把目光定格在阮恂身上“仙女公主切。”
最後看向白忱,語氣感歎“而我忱哥,不一樣”
白忱將桌上的煙盒一把扔了過去“ 你有病嗎”
謝初同接住煙盒嘿嘿一笑,在白忱發脾氣之前迅速的轉移了陣地,跨過門檻和李睿說話去了。
“我的祖宗,太陽可終於出來了,”他喊,“你們誰吃冰淇淋,我請客”
一時間桌球室裡應和聲此起彼伏,謝初同擺擺手去買冰淇淋了,阮恂看向窗外,雨絲還沒有停,但是整個世界卻都明亮了起來,太陽真的出來了。
她背起書包想離開,一轉頭白忱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她就給綠毛說了一聲,離開了台球室。結果還沒有過馬路,就又迎麵遇上了提著一袋子冰淇淋的謝初同和叼著煙的白忱。
原來是買煙去了。
煙沒有點燃,他短袖外隻套了件夾克,拉鏈還開著。風將那衣服吹的鼓蕩,衣角翻飛著獵獵作響,是少年人才會有的漫不經心的張揚。
“哪兒去”他問。
阮恂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眼看著他的神色一點一點冷了下來,謝初同忙插話“你管人家去哪,小同學,你不多玩會”
“不了,”阮恂朝著他笑了一下,她笑的時候兩頰上會浮現淺淺的笑渦,其中一個笑渦裡正好盛著顆小小的痣,眼睛也彎彎的,甜的要命,“再見。”
阮恂走到了交通燈邊上等待綠燈,謝初同笑的一臉蕩漾的歎“這小姑娘真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