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1 / 2)

烈火澆愁 priest 7853 字 8個月前

() 宣璣已經聽見了山洞外麵傳來的喊殺聲, 周遭岩壁上, 砂礫被震得撲簌簌直落。

盛靈淵用力按著太陽穴:“如果是你,你打算怎麼辦呢?”

他說話的時候沒睜眼,似乎是在問宣璣, 又像是在問虛空中某個不肯現身、但一直注視著他們的人。

宣璣朝著山洞口望去。在盛靈淵的記憶裡,這山洞還不是後來的巫人塚, 也沒有被埋到地下。

洞口映出微弱的光,把他的臉打得半明半暗,露出皮肉下清晰又流暢的骨骼痕跡, 營造出石雕般的質地,恍然不似血肉之軀了。

“不怎麼辦。”宣璣一聳肩, 冷漠地說,“陛下, 我跟您不一樣, 您接受的是封建帝王精英教育,我呢,從小念公立小學, 長大上‘功利大學’, 現階段最大目標是買房買車,爭取當個五講四美的利己主義,如果還能尊老愛幼,那基本已經算是素質標兵了。我憑什麼要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預言,就得從幼兒園開始摸爬滾打、承擔那麼大的責任?憑什麼爸爸是族長,我就得在初中畢業的年紀接他的班?講道理, 這爸爸又不是我自願指定的。”

古今價值觀碰撞了一下,盛靈淵被他這“離經叛道”的個人主義說得愣了片刻,隨即緩緩地問:“哦,是嗎,那你現在攙和進這些事裡,又是為了什麼?”

不等宣璣回答,洞口突然傳來腳步聲。他聽見有人用撕心裂肺的巫人語喊了句話。

盛靈淵的頭像是更疼了,低吟了一聲,他用力把額角抵在冰冷的岩石壁上。

宣璣:“他說什麼?”

盛靈淵幾不可聞地回答:“祭壇……已經打開了,老人和小孩先進去。”

“祭壇?”

“是巫人族的禁地,”盛靈淵的聲音要被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湮滅了,“曆任族長和大聖覺得危險的東西,沒有對應解咒的咒、古老的秘術……都在這裡封存,祭壇裡有比東川屏障複雜得多的封印。其中供奉的是他們的山神,他們覺得山神像母親,能妥善保管人的惡念,包容自己子民的一切。”

洞口又傳來淒厲的喊聲,這一次,不用翻譯,宣璣也能猜出那人是在催促族人快逃進祭壇,隨後,他的喊聲終止在慘叫裡,血腥味湧了進來。妖獸的咆哮仿佛近在咫尺,桃花源裡的婦孺們驚慌失措。

一個巫人族小孩撲倒在宣璣腳下,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撈,手從孩子的肩頭穿了過去,才想起自己隻是個幾千年後的旁觀者。

宣璣抬起頭:“東川被圍困,屏障又破了,巫人眼看頂不住,所以他們是想撤到一個地方躲起來嗎?等……”

“等我。”盛靈淵低聲說。

因為每一次,阿洛津和彆人起衝突的時候,盛靈淵不管怎麼生氣,最後還是會不忍心跟他計較,幫他把事情圓過去。

久而久之,他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隻要撐過去,靈淵就會來的。

隻要靈淵來了,與他反目的人族會撤走,他就能騰出手,料理那些趁火打劫的妖族畜生。

靈淵就如同祭壇的山神一樣,是他的信仰。

“等我來救他。”

阿洛津帶著巫人族的勇士,拚死給族人們爭出逃進祭壇的時間,寧靜的東川被戰火點燃,火舌掠過山野,圓滾滾的木屋、成片的樹林、載歌載舞的廣場與浩瀚渺遠的星空……一同被那大火吞噬了。

“族長,小心!”

斷後的阿洛津聞聲,頭也不回地從馬背上滾了下來,一條巨蟒隨即追至,張開足有半個山洞那麼大的血盆大口,腥風撲麵而來,一口把阿洛津的馬從腰腹咬斷,馬的內臟流了一地,兩條前蹄卻還在往前衝。

阿洛津咬破自己的食指,飛快地在半空畫了個古怪的符號,猛地往前一推,那帶血的咒文和大蛇頭撞在一起,大蛇與阿洛津同時彈開。

大蛇往後仰,砸斷了一棵合抱粗的樹,阿洛津橫著飛進了洞口,守候在那的巫人立刻催動機關,洞口轟鳴著往下沉。

“快!快!關上山門!”

宣璣這才知道,原來“巫人塚”不是因為地殼運動被埋進地裡的,這是一個可以從裡麵封口的機關!

大蛇不甘心地撞著山岩,砸牆的聲音聽得人心驚膽戰,幾個巫人一擁而上,扶起脫力的阿洛津:“族長,這裡不宜久留!”

阿洛津:“族人……”

“四萬多人都在這了。”他的一個侍衛說著,彎腰把他背了起來,往裡跑去。

一道接一道的石門在他們身後落下,外麵的喊殺聲聽不見了,劫後餘生的巫人族麵麵相覷。

祭壇的核心——也就是後來阿洛津陳棺的那個山洞,應該是不能擅入的,族人們都在外圈的山洞裡休息,小聲哭泣或者互相安慰。

阿洛津緩過一口氣來,獨自來到那山洞口,山洞口被那種會“流血”的小白花封著,隻有花藤的縫隙裡,能看見一點粼粼的水光。

阿洛津膝蓋一軟,頹然跪下。

他茫然,也後悔,隱約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又不知道怎麼走到的這一步。

父親被人害死了,大聖也老了,次年便隨之而去,沒有留下隻言片語指引他,因為他已經背棄先祖遺訓,走上了一條布滿荊棘的歧路。

“那是‘生死花’,”盛靈淵說,“水潭象征母親,巫人族認為自己生於此間,死後也會回到這裡,得到保護和安息。”

“好像不靈啊。”宣璣想起那位一打棺材釘釘不住的阿洛津,咂了下舌,他湊到洞口,從花藤空隙中往裡張望片刻,又問,“這裡頭有很多禁咒嗎?可以拿出來用嗎?”

“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他不敢,那是瀆神。”盛靈淵說,“再說很多秘術殺傷力越大,付出的代價就越大,老族長走得太倉促,巫人族的咒術,很多東西阿洛津一知半解,他也怕弄巧成拙。”

他弄巧成拙的事太多了。

“倒是,”宣璣抬頭打量了一下周遭,“但這地方躲一兩天我看還不成問題——您是路上被什麼耽擱了,沒趕到嗎?”

“不……我沒耽擱,”盛靈淵沉默了良久,“我來得正好。”

為圍困了三天三夜的東川勇士們疲憊不堪,簡單休整後,除了幾個守夜人,其他的帶著一身傷,躺得橫七豎八,不省人事,連阿洛津也蜷在祭壇旁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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