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宣璣震驚地目測了一下自己和阿洛津的距離, 又低頭在自己身上聞了一下, 隻聞到了誘人的炸雞味。
就在他懷疑阿洛津在祭壇裡埋了幾千年,已經餓得分不清炸雞和神鳥的時候,阿洛津突然從路燈上一躍而下, 腳下出現了一隻巨大的骨蝶——字麵意思,一隻白骨架拚成的大蝴蝶。
蝴蝶翅膀一展, 大概有三四米寬,就像那種鏤空、會扇翅膀的蝴蝶發卡,沒點平衡感的人還駕馭不了這個!
阿洛津:“沒什麼稀奇的, 要是你全族都被朱雀離火活活燒死,你也能聞得到那股……虛情假意的味道。”
宣璣先是被這出場造型震撼了一下, 隨即,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了自己的崗位職責。
“等等!”宣璣的臉都青了, “這巫人族長不會就是開著這玩意, 一路從郊區飛過來的吧!”
雖說是半夜三更,可夜貓子全城都是,路網監控也都沒關!明天要是上了頭版頭條, 這事兒算誰的?怎麼圓?
阿洛津才不管這些, 腳踩蝴蝶,招搖過市地朝宣璣飛過來。這酒店正好在市中心,挨著個交通樞紐,前麵有三層高架橋,不時有車經過,過往司機隻要一抬頭, 就能看見宣璣所在的露台。
萬一真有人想不開抬了頭,窺見阿洛津和他老人家的“坐騎”,非得引起交通事故不可!
“不能留在這。”宣璣心說。
阿洛津敢在鬨市區把白骨當風箏放,宣璣可不敢在酒店附近放火。深秋初冬正是東川的旅遊旺季,酒店幾乎是滿員,四十多層的大高樓,誰知道消防過不過關?
於是他掉頭就跑,直接從六層的觀景台上跳了下來,沒拉開翅膀,落地時卻極輕盈,好像骨頭都比彆人輕幾分似的,順勢一滾就卸了力,直接紮進了酒店旁邊的小路裡,同時撥通了平倩如的電話:“拉個群!快,把風神一的那幾個都拖進來……睡什麼睡!人家魔頭都起來嗨了!”
他話音沒落,腦後就有厲風打過來,宣璣沒回頭,一步躥上了麵前的垃圾箱,塑料的桶蓋把他往上彈了一米來高,卻居然沒被他踩裂!
有什麼東西擦著他的褲腳飛了過去,“嗚”一聲,削進了旁邊的水泥牆上——那居然是風!
風刃把水泥牆砍了條縫,隨即消散。宣璣借著一扇打開的窗戶的倒影看了一眼,隻見阿洛津的“坐騎”因為太過於炫酷,進不了狹窄小巷,兩邊的翅膀各自被卡掉了一半,成了隻“截圖不全版”的蝴蝶,越發詭異駭人。
那殘破不堪的樣子,忽然讓人想起巫人塚裡那些身首分離的骸骨。
宣璣試圖溝通:“你到底為什麼非得跟我過不去?”
可惜,他的古語水平隻限於勉強能聽,口語真的不行,說得“古今結合”,完全不在調上。阿洛津沒有陛下那麼逆天的語言天賦,不會自己掂量著翻譯,所以免疫了他的一切花言巧語,他袍袖一展,被獵獵的夜風鼓起,第二把無形的風刃眼看就要成型。第一刃被宣璣躲過去了,這第二把風刃就足有兩米多長,橫過來能把窄巷填滿。
宣璣情急之下大叫一聲:“丹離!”
終於,阿洛津聽懂了他嘴裡的一個詞,動作微微一頓。
“我就不信,今天這事還說不清楚了,”宣璣喘了口氣,腳尖輕輕地一點地,拿出了跟外國友人溝通的那套肢體語言,指著自己,“我——不是——丹離。”
阿洛津略微一歪頭,認認真真地看著他手舞足蹈:“嗯,你不是。”
總算明白了,宣璣差點熱淚盈眶。
“你哥騙你的!你哥的良心——”宣璣在自己胸口比劃了一下,代表“心”,他一時想不出來該用什麼手勢形容這顆良心,於是一手捏住鼻子,另一隻手拿著“良心”,伸得離自己遠遠的,仿佛拎起了一塊熱氣騰騰的尿布。
就是這麼騷!
阿洛津淡淡地一點頭:“我知道。”
宣璣:“……”
那我們這麼興師動眾的午夜跑酷是在乾什麼?
阿洛津仰頭看了一眼夜空,然而東川市區裡的夜空被各種奪目的燈光攪擾著,早就不複當年的清澈透亮,群星黯淡,他額頭上的半張麵具露出了一點煩心的表情,像是也覺得這地方太吵鬨了。
“可我還是要殺了你,”阿洛津說,“他說過,要讓赤淵重新燒起來,先要結果‘守火人’,你就是守火人。”
宣璣一愣:“他?他是誰?”
畢春生陰沉祭成功以後,對她召喚出來的盛靈淵提出了幾個要求——對了,前幾個要求還是報私仇,最後一個“重燃赤淵火”的說法卻十分詭異,也正是那句話真正激怒了大魔頭。
照這麼說來,巫人族長也是被陰沉祭喚醒的,如果是這樣,他也必須接受召喚者的要求,畢竟不是誰都能像盛靈淵一樣狠,連千刀萬剮和天打雷劈都不放在眼裡。
阿洛津沒回答,雙手再次凝起風刃。
“等等!”宣璣心裡迅速轉過幾個念頭,“我有話說!”
阿洛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成型的風刃懸在他雙手之間。但他真的太久沒和人說過話了,這個世界裡,沒幾個人能聽懂他的語言,他也不知道彆人都在說什麼,隻有從盛靈淵那裡,還能聽到幾句消失已久的巫人語。
可人皇陛下並不願意同他多談,除非是為了引他入彀。
那個人太無情、太吝嗇了。
阿洛津這麼一停頓,宣璣連忙趁機一邊比劃一邊說:“族長,您生前就一直被人騙,身不由己,怎麼現在還這樣?您知道召喚您的人是什麼玩意嗎,就敢這麼相信他?赤淵裡都是曾經戰死的亡魂,您忍心打擾他們嗎,赤淵火一燒,世界肯定就不和平了,那對您能有什麼好處!要不是因為有人設計用陰沉祭文吵您安息,好好的巫人族祭壇能塌嗎?總有一些反派,畢生的事業追求就是毀滅地球,我就不明白了,世界散攤子了他們有錢賺啊?這不是吃力不討好嗎?至於您身上的陰沉祭束縛,我感覺不是不能解決,世界上萬事萬物都是相生相克,您要相信當代科技,放心,我們回去立刻成立專家組,一定給您妥善解決這個問題。”
他一方麵是試圖拖延時間,一方麵也是想從阿洛津這套點話。
阿洛津生前是淳樸的少數民族,果然比武帝陛下好騙多了,磕磕絆絆地弄明白宣璣的意思之後,他十分坦率地回答了問題:“你是守火人,居然不知道麼?”
宣璣一愣。
守火人雖然是生死傳承,但守火人的下場往往都太慘烈,赤淵就像是傳說中能焚化一切的地獄,暴怒的時候,根本分不清誰是囚徒、誰是守門人,有幾任守火人臨死,神智都不清楚了,傳承當然也像被砂紙反複磋磨的木雕。
到了第三十六代,已經有些麵目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