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這古墓真是回響音的源頭, 那也好辦。”宣璣嘀咕了一句, 騰出一隻手,單手托起一顆雪白的離火火球,掂在手裡拋過來拋過去, “雖然不清楚原理,但這有一個山頭的劈柴, 夠悶一大鍋飯了。”
“也夠燉隻雞了,”盛靈淵抓住他的手腕,“彆亂動, 如果真是天魔祭,反噬起來不是玩的。”
宣璣問:“啟正十年, 孟夏是怎麼回事?碧泉山墓如果跟她有關係,為什麼裡麵都是妖族的文字?”
天魔劍剛碎的時候, 他隻能渾渾噩噩的跟在盛靈淵身邊, 養了幾年才恢複神智,除了盛靈淵反複滴血鑄劍,很多事他都記不太清了。而之後好不容易清醒了些, 丹離一死, 他又離開盛靈淵身邊去守赤淵了——那是啟正六年的事。
直到盛靈淵從赤淵一躍而下,宣璣才再次獲得實體,這中間十餘年發生過什麼事、那人是怎麼過來的,宣璣沒有親眼見過,隻能從度陵宮裡留下來的起居記錄中窺見一點端倪。
“是我那時候太小分不清男女嗎?”宣璣說,“我有點不記得孟夏的樣子了。”
孟夏一直跟在丹離身邊充當侍女, 沒名沒分,再加上丹離也一直是條光棍,所以當時人們閒的沒事,都八卦她是帝師的紅顏知己。早些年隨丹離一起到處流浪、收攏人族各部的時候,她混在一幫狼狽不堪的男人堆裡,彆說是“紅顏”,就算是頭夜叉,那也應該是一片爛泥裡長出狗尾巴花,相當紮眼。
可回想起來,那會他們為了躲避追殺,常常在野外落腳,吃喝拉撒——甚至侍衛們有時直接脫光了蹦河裡洗涮,居然也沒有一個人覺得有個女的在旁邊不方便。朝夕相處,也從來沒聽說過誰對她生出什麼非分之想。如果不是需要找她給丹離傳話,人們平時好像想不起來有這麼個人存在。
宣璣詭異地看了看盛靈淵,心說:人皇身邊全體斷袖嗎?居然把一個大美女當電話答錄機用。
盛靈淵:“我也不記得……”
宣璣正走神,脫口說:“你倒確實是斷袖。”
盛靈淵:“……”
哪跟哪?這鳥人腦子裡一天到晚都在琢磨些什麼?
宣璣連忙往回找補:“不不不,我是說陛下守禮自持,背後連大姑娘名字都不議論,碰見帝師的女人肯定不會盯著看,沒記住臉長什麼樣正常。”
可是玩笑歸玩笑,宣璣也知道,盛靈淵一生都在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記人臉根本不用盯著誰看,擦肩而過時瞥上一眼,好幾年後他都能認出來,更彆說是陪他長大的女人。小時候,丹離教他們讀書寫字,小殿下的日常瑣事都是孟夏打理照顧,這幾乎是母親的角色,可除了她十分溫柔細心外,提起她時再沒有彆的情緒了。
她就像個絕緣的物件,身上帶著某種結界,不讓人們跟她產生交集。
“是影人的緣故嗎?”宣璣問,“比如丹離就喜歡這樣沒有存在感的,影人照他喜歡的樣長,自帶‘生人勿近’的氣場?”
盛靈淵緩緩地搖搖頭:“我一直懷疑孟夏不是丹離的影人。”
宣璣:“為什麼?”
因為……盛靈淵瞥了宣璣一眼,二十多年耳濡目染,丹離成功地把他培養成了自己的翻版,盛靈淵忌憚他、憎恨他,卻也能明白他心裡在想什麼。至今,盛靈淵的很多習慣與愛好都和丹離很像,他一直覺得,假如丹離有世俗之情,應當會喜歡熱烈一些、更有生命力的人,而不是個亦步亦趨的影子。
孟夏和他在一起總有微妙的違和感。
盛靈淵:“我命人秘密關押丹離時,她正好不在,後來得到消息,她居然自己跑了,要知道,除非是主人遺命,否則影人對主人一向是生死相隨的,人間夫妻大難臨頭各自飛就算了,沒聽說過人影關係也這麼不牢靠,此其一。”
“如果是丹離讓她跑的呢?”
“丹離在任時,就上書說過失主的影人應當妥善處理,但那時因為你的事,他說的一切我都不想聽。”盛靈淵搖搖頭,“後來影人成災,不得不處理時,全國清查失主影人用的特殊符咒和追蹤術,還是他當年留下來的。丹離雖然……也不至於前後自相矛盾。”
“她要不是影人,丹離怎麼會跟她形影不離,總不可能真是他老婆吧?”宣璣突然想起了什麼,“等等,妖族文字……妖族?”
盛靈淵點點頭:“其實我一直在想,公主舍命獻祭時,求的是什麼?朱雀神像承載了朱雀一族所有的怨恨,神鬼莫測,如果我是她,我會全心全意地信他,把命交給他,不防著一手麼?”
“所以你的意思是,孟夏其實是妖族公主的影人?是她留下監視丹離的?”
“我下令處理過很多失主的影人,他們會保持之前的形體,但主人死後,有時候會有一部分特征回歸沒有認主之前的形態——有的影人能重新融入木石,短暫變回‘影’的狀態,有的影人會變得容易被人忽視,他坐在你麵前,你可能都注意不到。”
宣璣立刻反應過來:“如果她是公主的影人,那就能解釋天魔祭的時候,她是怎麼搶在畢方之前進入神廟的——她可以融進神像裡!朱雀是公主母族,所以她能造假騙過畢方。你怎麼抓到她的,確定她死了嗎?”
“丹離留下的追蹤術,用影人的頭發和血為媒,拿到這兩樣,隻要影人露麵,我們這邊就能收到她的位置,”盛靈淵說,“我專門用了一整支暗衛,追殺了她四年,四年裡,追蹤術起過八十一次反應,但每次都慢一步,要不是她最後自己找死,擅闖赤淵,我可能還抓不到她。”
剛打完仗的時候,赤淵火還沒滅,人族派了重兵把守,外圈陣法一層羅著一層,直到三千年後,那些法陣能量都差不多消耗光了,剩一點遺跡還能唬住現在異控局的後輩們,可見當時有多森嚴。
“她當時為什麼要冒險來赤淵?”
盛靈淵皺起眉。
宣璣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或者,我換一個問法,她把青銅鼎和天靈遺骸拿走乾什麼了?”
宣璣沒出生就被挖出來煉劍,他那真身說是活的也行,說是死的也沒什麼不對,還不如穿過的衣服有親切感,被人拿走本來沒往心裡去,直到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到毛骨悚然:“靈淵,你說追蹤術一共起過八十一次反應,都在什麼地方?”
孟夏是熟悉丹離的,大部分時間捕捉不到她,說明她知道怎樣避開追蹤術的耳目,但前後有八十一次,她露出了形跡,總不會是閒得無聊跟人皇挑釁著玩,一定是她在做什麼事,顧不上隱藏。
“我不知道,暗衛隻會告訴我結果,不會事無巨細。”盛靈淵飛快地說,“但暗衛出自清平司,清平司應該有存檔——去那個清平司的小女妖那查。”
肖征同時接到了烏鴉傳過來的消息,距離清平鎮最近的異控局分局立刻分出了一支外勤,把玉婆婆這所謂“清平司舊人”的東西翻了個底朝天。
“肖主任,找到一堆快爛的竹簡,哪個是啊?這玩意誰看得懂啊!”
肖征吼道:“拍照!都拍過來!”
一幫文盲外勤以最快的速度把從玉婆婆那翻出來的清平司舊物全拍了照,肖征用平板電腦接了,一張一張地閃給烏鴉看,忽然,烏鴉探身一點屏幕。
“這張?”肖征立刻吩咐現場同事,“編號59文件,全文拍過來!快!”
盛靈淵透過烏鴉的眼,一目十行地掃過清平司的舊檔案:“孟夏第一次露麵的地方就是碧泉山。”
肖征隻見烏鴉身上的黑霧裡露出一行字:“我譯給你,讓你的人找出這些地方,標在地圖上。”
古今地名差異很大,有些地名都不好考證,再加上陛下這個“翻譯”很坑,簡體字經常缺斤短兩,肖征沒一會就被他弄崩潰了:“把王博士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