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秘銀槍, 這曾經是燕秋山除了知春以外最親密的戰友——知春分他一半被子, 秘銀槍占他一半枕頭。
秘銀子彈擊中異常能量體時,會炸出的白光,隨即形成一層水銀質地的薄膜, 籠罩過目標全身,再同目標一起煙消雲散。那一刹那, 被秘銀打中的人在水銀膜後麵留下一張抓拍似的剪影,鑿下他生命裡的最後一個表情。
燕秋山看見了茫然。
短暫的茫然過後,那凝固的表情同人的身體一起破碎, 被打中的特能化作一團碎末,委頓在地。
人心惶惶是一回事, 親眼看見當街殺人是另一回事。
方才尚且能有理有據陳述自己不信任的人們立刻成了驚弓之鳥,現場秩序再也維持不住。
死者原本住在這片社區裡, 大概人緣不錯, 親朋好友有人呆若木雞,有人站在原地大哭。燕秋山先是被慌不擇路的群眾推了個趔趄,不知撞了誰, 又被人順手扶住, 混亂中,他像個沙包似的被人推來搡去。
“快走,一會鬨不好要踩踏!這怎麼還一個拄拐的,湊什麼熱鬨?”
“死人了!殺人了!”
“媽——”
“彆推了!”
燕秋山耳畔充斥著雜音,腦子裡“嗡嗡”亂響,全部的力氣都用在摟緊懷裡的知春上。永安的隆冬太冷了, 硬邦邦的西北風冰錐似的刺破層層衣服,他四肢發麻,胸口一片冰涼。
幾個小時前,那些“通心草”在廣場上散布恐慌的時候,異控局用了“結界網”——能在混亂時刻把人們強行“定”在原地,分批放走,以免出事。這會他們在外麵集中派發屏蔽器,結界設備其實也是現成的,可是在場特能們卻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特能外勤們接到的命令是無論如何不許動手,不許出現任何意外傷亡,他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取得普通人的信任,隻有地麵外勤無可挑剔,後續發聲才有聽眾。
直到第一顆秘銀子彈出膛前,外勤們都做得很好,一來是多年來被“傷亡率”壓著謹言慎行,他們都習慣了,有一套成熟的行動準則。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特能打心眼裡是有優越感的。
特能——尤其外勤——麵對普通人,就像兩米高的壯漢麵對走不穩路的嬰兒,力量相差懸殊,基本可以說是絕對安全的。
不怕,所以他們心裡有底,大多數情況下也能相對寬容,哪怕被人誤解、口頭上受點委屈,也依然是成竹在胸,遊刃有餘,願意冷靜地解決問題。
然而這顆橫空而出的秘銀子彈改變了一切。
這時,內線的緊急通知接入,鮮紅的警報符號下,是一行觸目驚心的小字:總部一批秘銀槍被盜,目前下落不明,請各部門同事千萬小心!
一時間,沒有人顧得上細想那粒秘銀子彈是誰打的,目的是什麼,所有特能心裡同時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秘銀子彈能繞過普通人,直接攻擊異常能量體,專打特能。而且開槍根本用不著任何特殊能力,幾根手指扣扣扳機就行……普通人甚至不用擔心走火。
特能忽然不再“安全”了,並且一下子變成了瑟瑟發抖的少數派,周圍不懷好意的目光後,都有致命的刀光。
千夫所指的強者最多一個苦笑的事,能讓恐懼的弱者發瘋。
“王澤!”知春最先回過神來,從燕秋山外衣內袋裡抽出微型對講機,顧不上暴露自己,喊道,“發什麼呆!再讓他們亂跑要出事了!”
王澤激靈一下:“對……開結界器,你們……”
他話沒說完,又一道銀光掃過。特能外勤悚然而動,各色的防護術法四起,有水有火、還有亂蹦的電火花。王澤一貓腰跳下桌子,險險地避過了第二顆秘銀子彈,那子彈卻擦著他頭頂紮進了他身後的儀器堆裡,不知引爆了什麼,一聲巨響,整個發放點都給掀翻了。
屏蔽器、各種設備碎得到處都是,結界網也沒能幸免。
本來好心攙扶燕秋山的人突然聽見知春的聲音,定睛一看,嚇得猛地推開了燕秋山——娃娃在民間傳說裡向來沒什麼好角色,不是詛咒工具就是鬼故事主角——燕秋山一個沒站穩,摔在狂奔的人們腳下,眼看要被無數隻腳踩過,他倉促之下舉起金屬拐杖,用力往旁邊一戳,拐杖在他手裡變形成了一個半弧形的盾,把他罩在其中。
方才推倒他的人隻是下意識反應,沒想謀財害命,本來有點後悔,才要冒著危險上前拉他,正好目睹了拐杖變成盾的全過程,瞠目結舌地縮了回去,與此同時,第三顆秘銀子彈射出來,被燕秋山的特能吸引,拐了個彎。
王澤大叫著想衝上來,卻被人群擋住,燕秋山的視線被金屬盾遮住,一時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王澤:“燕隊!”
秘銀洞穿了金屬盾,刺眼的銀光鑽了進去,知春娃娃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掙脫他的胳膊,撲向那顆秘銀子彈——
同一時間,有人直麵了秘銀子彈的偷襲,有人從內線通知上猜出了什麼。
赤淵上空突然電閃雷鳴,峽穀深處,陰靈騎士們在半空中不安的翻滾,地麵緩緩開裂,岩漿的氣息冒了出來。
異控局的直升機們沿著肖征的指示,分彆趕到了孟夏曾經露過麵的地方,總共八十一個位置,每個地方都在不斷往外釋放著大量的異常能量,地上長著密集得讓人頭皮發麻的深紫色怪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