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後,巴黎歌劇院。
安靜地觀眾席上座無虛席,即將開始之際,兩個男人匆匆從後麵低調入場,兩人均身材高大修長,一個氣質更沉穩冷清些,另一個穿著西裝看似助手。
舞台還未開始,陸續入座的觀眾和嘉賓各自坐在座位上或安靜等待,或小聲和身旁友人說話。
男人脫下外套擱置在手邊,目光直視舞台,過了會兒拿起手機發了條信息。
“小心心,加油。”想了想,又在手機上尋了個顏文字發過去,男人沒發現自己臉上不自覺的溫柔寵溺有多明顯。
助理在一旁安靜如己,默默唾棄自家老板的禽獸行為,當年入聘公司時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總裁!
過了大約五分鐘,手機振動了下,男人立馬拿起來看。
小貓兒:“你有來嗎?”
尤履想了想,覺得不能給自己的小寶貝壓力,便回到:“抱歉,有公事,來不及趕過來。”
小貓兒:“沒關係鴨,打個賭,看我今天能不能拿冠軍?”
尤履:“我賭可以。”
唐心:……
男人等了好久,等到比賽開場,那邊都沒再回複,他握著手機,不時看眼手機又看眼舞台,沒弄清手機那邊女孩怎麼就突然不回複了。
尤履問身旁無所事事的助理,“唐心出場順序是第六個沒錯?”
強迫症助理無奈糾正道:“是唐心小姐所屬的舞團上場第六個上場。”自家boss心裡隻有唐心小姐,彆人都是透明的嗎???
他往旁邊看去,清雋的年輕男人一手搭在座椅扶手上,目光專注地看著手機,像個熱戀中的毛頭小子,期待心上人予以回應的樣子,跟平時沉穩可靠的集團掌舵人完全判若兩人。
隨著比賽開場,各有千秋的知名舞團陸續上台演出,一出出芭蕾舞劇美不勝收,叫人看得入迷,能來的嘉賓觀眾即使不是內行人,也是深愛芭蕾藝術的,他們安靜地欣賞著美麗的舞姿。
隻有尤履注意力始終在手機上,他並非沒有藝術細胞和欣賞水平,隻是隻願意欣賞自己喜愛的那個。
唐心早已將手機鎖在後台櫃子裡,與隊友們整裝待發,等待著輪到他們上場。
譚璃緊張得直搓手,德馨老師曾經直言不諱地告訴這群少年少女們,他們能夠拿到這次巴黎國際比賽的資格,很大原因歸功於他們的領隊唐心。
如果不是唐心編寫了新的舞台劇,又兼之她的舞蹈功底實在好,能撐起一半的場麵,德馨老師也不會放心叫他們去參加這個國際比賽,與諸多知名舞團同台競技。
唐心新編的芭蕾舞劇是根據她現世的一出出名舞劇改編的,名為《墮落與光明》,是個關於墮天使與代表光明陣營的天使的故事。
整支舞劇基調黑白分明,光與暗界限分明又相互交錯,拉開黑暗世界血淋淋的真麵目,墮天使掙紮痛苦,卻又痛快肆意。
她身處在泥潭中內心向往和渴望那些站在陽光下被讚美和喜愛的光明天使,卻又兀自驕傲不屈,不屑與光明陣營為伍,認為他們虛偽得可怕。
她既驕傲又自卑,既強大又脆弱。
當音樂拉開。
男人豁然抬頭,目光灼灼。
數道燈光打在舞台上的眾位舞者身上,最亮的那道光屬於舞台正中間最前麵領舞的漂亮小姑娘。
她隨著音樂節奏響起,單手抬起,作出手勢,跟著少年少女們紛紛動了。
眾人看得如癡如醉,他們配合默契,尤其在領舞女孩的帶領下,即使麵對數百觀眾和眾多名師名將也毫不怯場,以領舞為首,將他們拉成一根線,化成一團火在舞台上肆意熊熊燃燒。
唐心代表的是墮天使,黑色的禮裙略短,露出纖細白嫩的雙腿,整體妝容偏向冷色調,就連黑影和唇色都是暗紫色,幽魅詭秘,但這種神秘冷冰冰的調子反而更加高級。
完全將少女裝點成了那個墮入黑暗兀自強大的墮天使。
美麗的墮天使掙紮不屈的內心變化在她的舞姿演繹下,展現得淋漓儘致。
其餘舞者們也各有出彩處,助理作為一個單純的觀眾,糙漢直男門外漢,也能看得入了迷,先前出場的那幾組舞團,助理也覺得跳得好看,但看不懂故事核心,隻能欣賞舞姿。
而看唐心小姐這組,等助理待回過神來,心臟不自覺地砰砰砰直跳,心間隻餘惆悵感慨,但又形容不出是何感覺。
他看了看身旁的BOSS,從來都是從容優雅的男人一顆心早就不知道飛哪去了,眼鏡灼灼地盯著舞台上的耀眼的少女。
謝幕之際,男人回過神來,從助理手裡接過花束,親自上台獻給他的女孩兒。
現場掌聲雷鳴。
唐心轉了一圈,從花束裡抽出一支遞還給男人,然後微微一笑,黑暗係妝容此刻竟顯得十分純淨天真,她眉眼彎彎,男人很少看到她笑得這麼開心。
卻聽得女孩兒開口說道:“尤哥哥,我今天棒不棒?”
向來麵色沉穩淡定的男人麵色有一瞬間的龜裂,然後驚喜驚異地拉開笑容,如若不是因為此時正在舞台上,女孩正要謝幕,他恨不得一把將女孩抱在懷裡,叫她多喊幾聲哥哥。
這句軟糯清甜的哥哥,讓他身體不可自抑地顫了顫,一股電流從心臟流向四肢百骸,他的小貓兒聲音比他想象過的還要甜美百倍!
唐心也是才剛剛發現自己能開口說話了,在跳完這支舞後,喉嚨的那道無形的束縛似乎一瞬間化開了,整個人顯得輕鬆無比,就像是心尖上的那道枷鎖被解開一樣,完全釋放了身體。
尤履分明是來了,還騙她說不來,正好也開口嚇嚇男人。
果不其然看他神色變幻是件很愉快的事。
唐心謝幕退場後,毫無心理負擔,隊友紛紛圍上來,他們緊張得不行,剛剛在舞台上全憑一口氣撐著,下了台反而開始緊張起來。
“左右上過這個舞台了,我們努力過就值得,與其擔心不如想想怎麼慶祝我們無失誤完美的演出!”
唐心此時的表情比平時練舞的時候還要放鬆,她是真的這麼覺得,無論對她還是對原主來說,能登上這麼個國際舞台演出已經是很棒的事情了,名次還在其次。
見她如此,這些少年少女們受到感染,也笑起來,唐心說的沒錯,能上巴黎歌劇團的舞台已經是每個芭蕾舞者的夢想了,他們有什麼不滿足。
這一提議得到了所有人認同和歡呼。
大約是幸運,也是實力所至。
唐心所在的名為天鵝夢的芭蕾舞團,這支來自華國初出茅廬的年輕舞團竟然甫一麵世便驚豔世人。
評委和觀眾為他們新的舞劇而動容,也被他們的舞姿所征服,天鵝夢芭蕾舞團拿下高分與來自英國的皇家芭蕾舞團並列第一,更為了華國的芭蕾史添上輝煌的一筆。
德馨老師這麼個冷淡嚴肅的人在台下流下動容喜悅的淚水,激動地看著意氣風發的少年少女們。
這些孩子們是她看著一步步成長的,他們每個人都有十幾年的舞蹈功底,從小學到大,是新一輩最優秀的芭蕾舞者。
她看著他們一點點磨合,灑下一滴滴汗水,連續半年多沒停止過,能獲得第一名,是最好的禮物。
首次登台演出便拿下第一名的成績,華國天鵝夢舞團徹底揚名了,舞團裡的少年少女們身價蹭的開始飛漲。
備受矚目的領舞更被媒體冠為芭蕾天使的名號,由於她揚名的第一場舞蹈是扮演墮天使,與著名的黑天鵝略有相似之處,也有人稱她為小黑天鵝。
男人坐在台下,看著她戴上桂冠,仿佛看見了女孩插上了翅膀,遨遊於天際,他眸光越來越暗,深不見底。
旁邊的助理安靜如己,默默縮小了存在感。
兩年後。
當年一戰成名的芭蕾天使如今年僅17歲已經是各大國際舞台的佼佼者了,多次獲得國際獎項,編寫的舞劇也被大劇院所收錄,流傳於各大舞團。
她早已從陽黎畢業,入讀華國最大的芭蕾藝術學院,成為德馨老師的得意弟子,常年跟著德馨老師往返於各大舞台。
身邊總跟著甩不掉的牛皮糖大佬,尤履看她的眼神,時常讓唐心感到害怕。
但男人也不曾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頂多喜歡給她買衣服鞋子,十分熱衷於打扮她,衣食住行,男人除了做飯手藝差沒能勝任外,已經幾乎將她的生活方方麵麵都包圍了。
唐心是真的感覺到,尤履樂在其中,他一個身家千億的總裁總是跟在她身邊跟個保姆似的,偏偏當事人工作和保姆兩不耽誤,每次給唐心打扮投喂都能感覺到他美得冒泡的心情。
“乖,這個帽子好看,戴這個。”
男人誘哄著,不由分說將一頂可愛的貓耳帽戴在女孩頭上,細細端詳後,唐心發現這廝居然滿足得滿臉紅暈,眼裡的亮光即使有眼鏡的遮擋也能看出一二。
唐心:……
這該死的變態。
尤履這次隨著唐心出去演出已經隨行大半個月了,雖然公司的事情處理得很好,沒出過差錯,但長久下來也被尤家人發覺了。
尤履提著行李箱到家的時候,家中已經坐滿了人,氣氛嚴肅而緊繃,這三堂會審的架勢也沒把清雋淡然的男人嚇到,他微微頷首,他拎著碩大的粉色行李箱,淡定地提回臥室。
冷冷淡淡沉穩可靠的男人顯然和這隻粉色的大箱子完全不搭,眾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尤老夫人和尤太太卻雙眼放光,彼此對視一眼,目光閃亮。
作為自認為的儘心儘責的飼主,尤履這隻箱子裡麵裝滿了他給小可愛準備的各種各樣的衣物首飾,就連大姨媽巾都有,像個女孩專屬的百寶箱一樣。
他將箱子擱置在衣櫃裡,又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才慢悠悠地下樓接受會審。
尤家陰盛陽衰,老一輩的太太還在,老爺子早已經不在了,尤履父親又是個愛玩的性子,因此家中算上七大姑八大姨的,竟是女性長輩居多。
此時這些長輩們都盯著這個讓她們驕傲無比的青年,目露期待。
尤家一脈單傳,她們做夢都想要尤履能早點成家生子,將尤家傳承下去,發揚光大。
尤太太迫不及待地問兒子,“阿履,你這些日子時常不著家,是談戀愛了?”
她嗔笑著瞪了眼兒子,“就算是談戀愛也不用遮掩啊,是哪家好姑娘快將她帶回家才是,我和你奶奶就盼著你成家,不管是什麼門戶的人家,隻要品行好,咱家都不在乎。”
尤履默默頓了下,正要說話。
已經長得十分陽剛帥氣,一頭平頭黑發的少年迫不及待地開口了。
程弦咬牙道:“哼,高興什麼呀,小舅舅的戀愛是要坐牢的那種!”
尤履:……
翹首以盼的眾人:???
男人卷卷衣袖,表情淡定正直,不管從什麼角度看都是那個可靠沉穩的尤家繼承人。
他道:“算一算日子,心心明天就成年了,等我谘詢她的意見再帶回來見你們,她年紀小膽子不大,很乖,你們不要嚇到她。”
刺頭少年:……
長輩們:………
——
——遐思——
寤寐求之,夢寐思服。
現世番外
唐心從臥室裡醒來的時候,漂亮的桃花眼裡有片刻迷茫。
粉白色大床上的女孩長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氣質純淨可愛,眉宇間帶著一股純然的稚氣天真,綜合了那雙桃花眼的嫵媚。
唐心滿眼茫然,左看右看,房間內熟悉的裝飾無一不在告訴她,她回來了。
隻是不知道回的是什麼時候。
唐心下意識呼喚起了和她相伴許久的係統。
“淨哥,我怎麼突然回來了,你在不在?”
唐心呼喚了好久沒有回聲,她下了床,身上穿著一件卡通睡裙,一頭微卷栗色長發亂成鳥窩頭。
但唐心來不及打理,隨意拿爪子抓順了紮成圈圈,匆匆披上一件大衣外套,就往外跑。
古香古色的院子裡,中年優雅美婦正拿著剪刀悠哉悠哉地修剪盆栽花草,另一邊,帶著眼鏡的儒雅男人捧著一本古籍看得津津有味。
偶爾小鳥經過花園停留在樹枝上,發出清脆可人的叫聲。
唐心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小姐,您怎麼起來了啊?昨兒個還發著燒,快快進去,喝杯熱水。”
唐心茫然地看著年輕的幫傭阿姨,搖了搖頭,然後踩著拖鞋飛奔出去,從背後緊緊抱住了她媽媽。
“媽媽!”
女孩兒語氣裡帶著絲委屈和愛嬌,像是生活在象牙塔裡的小嬌花一不小心受到風吹雨打,像庇護她的保護者撒嬌和尋求安慰,她晃了晃中年美婦的手臂,一抽一抽的,那雙遺傳自媽媽的漂亮眼睛濕漉漉,原本想要訓斥女兒的唐媽心軟了軟。
“寶寶,快去洗漱吃飯,記得吃藥,早上露水重,你感冒還沒好,彆受涼了。”
唐心忍著嗓子眼裡的委屈和喜悅,以及不知所措,待轉身見爸爸包容慈愛的眼神,喊了聲爸爸撲進他寬厚的懷裡,不管不顧地大哭出聲。
“寶寶乖,不哭不哭,吃了藥就好了。”
夫妻倆對視一眼皆是無奈,女兒自小就愛嬌活潑過了頭,現在生了病嬌是更嬌了些,但卻愛哭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