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人顯然是被他剛才的舉動嚇到了,她的眼睫微顫地垂下來,同時帶著一點潮濕的霧氣,聲音聽起來非常不安。
“請問……您還有什麼事嗎?”
安室透開始反思自己剛才的敏感過度。
雖然老實說,安室透自己其實都不清楚自己剛才那一瞬間為什麼會在麵前這位女士的身上看見羽柴尋的影子。
真是瘋了。
見安室透終於退開一步,羽柴尋微微鬆了一口氣。
羽柴尋倒不是擔心自己側頸上那些沒有完全消掉的疤痕,他一開始就清楚這是很容易暴露的地方,因此之前特地將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都做了一點掩飾效果,哪怕是肩膀上也沒有遺漏——安室透先前在醫院幫他換過繃帶,他那幾道刀傷的痕跡非常明顯。
他真正擔心的其實是自己藏在衣領下麵的變聲器。
畢竟是用來說話的,因此變聲器這東西隻能貼在衣領附近,稍微遠一點,羽柴尋的聲音都要露餡。
好在這邊的冷氣開得足,羽柴尋又是大病初愈一臉蒼白,他穿偏高領的衣服也不至於太奇怪。
不過這時候就顯出女裝的好處了。
大概是為了不繼續冒犯到他,安室透主動地和羽柴尋隔開了一點距離,比正常的社交距離還要遠一點,神情也有些微妙的不自然。
畢竟麵對一位初次見麵的女士,一直盯著對方打量或是直接去檢查對方的衣物顯然都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而且真要細究起來還有點耍流氓的嫌疑。
這應該就算是混過去了。
羽柴尋覺得自己也差不多是時候退場了,反正他給傑德拖延時間的目的已經達到。
而且雖說女裝騙過了安室透的眼睛,但真要在這裡待久了,羽柴尋覺得自己露出破綻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畢竟他現在都還沒習慣自己的美瞳和高跟鞋。
也就是一直忍著,不然羽柴尋剛才都能直接在安室透麵前哭出來——這副美瞳實在是不好用。
羽柴尋忍不住在心底歎了口氣。
這應該是他經曆過最折磨人的易容了,哦不對,最折磨人的應該是他上一次,也是他第一次扮女裝,比起自己那時候的災難表現,眼下其實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
一邊想著,羽柴尋一邊便準備離開。
安室透當然也沒有說什麼,他們現在本來就是陌生人,而且因為剛才的尷尬遭遇,對方短時間顯然不會再來試探自己。
比起羽柴尋,去找跑掉的傑德才是安室透目前的第一選擇。
羽柴尋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安室透的目光莫名地在對方離去的方向停頓了好一會兒,最後才心情有些微妙地收回視線。
儘管對方的行為舉止完全合乎邏輯,也沒有什麼特彆的異常,但安室透還是下意識地回憶起對方剛才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全過程。
但不管怎麼分析,對方看起來都隻是一位因為沒怎麼看路所以撞到自己身上的路人小姐。
算了……安室透搖了搖頭,準備去找因為這個小插曲跑掉的疑似目標。
那人剛才跑得很快,甚至沒有回頭,這意味著對方應該還沒有看到自己的臉,隻是出於警惕的本能決定逃走,警惕到了這種程度,安室透覺得對方是傑德的概率非常大。
然而遺憾的是,剛才的事情也給了對方一個提醒,自己下次再想接近對方就沒那麼容易了。
不過安室透並不怎麼擔心傑德直接離開地下競技場,因為對於傑德來說,外麵可比競技場內部要危險得多了。
待在這裡,安室透和琴酒還會因為不想驚動競技場的人儘量隱蔽行事,要是去了外麵,他們抓人可沒那麼多的顧慮。而
且他的委托人也還沒到,所以短時間內傑德應該還會留在競技場。
要是能進去對方的房間就好了。
就算找不到傑德盜取的東西,安室透覺得也可以找到一些相關的線索。
不過雖然名字叫地下競技場,但這裡的基礎設施非常完備,內部也有專門為客人準備的住宿區,而且為了保障私密性——不少人來這裡就是為了談一些見不得人的交易,進入裡麵需要通過非常嚴格的身份認定,想要偷偷摸摸地進去某個人的房間並不容易。
不過話說回來,也不知道琴酒那邊怎麼樣了,安室透不知道傑德跑去了哪裡,但對方要是被琴酒抓住也是個麻煩。
思考了一會兒,安室透還是決定去外麵看看。
他如果是傑德,這時候肯定不會回房間,因為沒辦法確定身後還有沒有彆的人在追,最好的辦法就是去人多的地方,這樣才好脫身。
而現在人最多的地方,自然是賽場大廳。
*
比賽正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就在周圍所有人都在為自己押注的選手瘋狂大喊的時候,羽柴尋無聲無息地回到了秋山的身邊。
看見羽柴尋回來,秋山也鬆了一口氣。
他是真的擔心羽柴尋一個人出去會出什麼問題,畢竟對方的樣子看起來就很容易在這裡出意外。
“我沒事,”羽柴尋的目光隨意地朝比賽場上看過去,“說起來,這場比賽你押了誰?”
見羽柴尋還有心情說這些,秋山猜測對方的計劃應該進行得還算順利,他指了指位於比賽場右邊一點的選手,說道:“其實我也是隨便押的,不過看起來我的運氣不太好,對方好像要輸了。”
秋山指著的那個人正被對手死死地壓製在地上,羽柴尋看了一會兒說道:“是有點可惜,他的實力其實還可以,是他的對手太強了。”
聞言,秋山點了點頭:“確實,聽說對麵的那個人是這段時間的王牌選手。”
秋山這次來本來也不是為了看比賽,押注純粹就是為了走個流程,因此自然沒怎麼關心比賽的事,更彆提去分析選手的實力了。
輸就輸了,他其實也無所謂。
秋山一回頭,見羽柴尋一直認真地盯著賽場看,有些疑惑道:“這比賽是有什麼問題嗎?”
發現秋山神情忽然嚴肅起來,羽柴尋先是一愣,然後笑起來:“不,你誤會了,我隻是對這種比賽有些興趣而已。”
然而聽見這句話,秋山臉上的表情更加驚訝了。
“小姐你對這個感興趣嗎?”
雖然刻板印象不太好,但……秋山看了羽柴尋幾眼,一時間還是很難想象對方會對這種比賽有興趣。
這地方的格鬥賽可不講什麼安全性,除了上場不能帶武器之外基本沒有任何限製,在場上比賽的所有選手每一招都是衝著對麵的要害去的,更彆提專門去控製自己的力道。
羽柴尋確實對這個比賽有點興趣,不過不是賭誰會贏,事實上,他想的其實是自己上場。
他知道傑德現在就在附近,人群聚集的地方是最適合躲人的,但羽柴尋也沒有直接去找對方。
傑德發現他的第一反應大概率是逃跑,而比起和他玩貓捉老鼠的遊戲,羽柴尋更傾向於讓對方自己主動來找他。
而想要做到這件事的前提,就是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存在。
羽柴尋的目光重新落到比賽場上,毫無疑問,現在站在場上的選手是所有人的關注焦點。
隻要他上場,傑德就一定會注意到他。
而除了這個原因之外,羽柴尋其實現在還真有點心癢。
他以前吐糟去琴酒那裡特訓純屬磨練演技,但在醫院待久了才發現,其實能去特
訓也沒什麼不好的,好歹能摸到木倉,而且就算格鬥訓練隻能挨打,那也比在醫院裡長草幾個月要好。
而且羽柴尋在組織裡本來就沒什麼機會和人正正經經地打一場,基本不是在演戲,就是在演戲的路上,這回倒是可以不用太顧忌其他地活動一下。
這裡對身份毫無要求,就算穿一身黑衣服戴麵具上場也無所謂,事實上故意隱藏身份的選手也不少,大多都是為了來賺點快錢。
羽柴尋上去也不用卸掉臉上的易容,換頭假發,然後換回男裝再戴個麵具,基本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等結束後再換成女裝,羽柴尋覺得正常人的反應都應該和秋山一樣,不會認為現在的他和場上比賽的人有什麼聯係。
“是有點興趣,”羽柴尋狀似無意地開口,“對了,到時候我的朋友應該也會上場,你要是相信我的話,可以試著押下他。”
“朋友?”秋山愣了一下,然後立刻反應過來,對羽柴尋低聲道,“是小姐你的行動搭檔吧,我明白了,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儘管說。”
雖然是“我有一個朋友”這種經典話術,但秋山也絲毫沒把對方聯想到羽柴尋的身上。
羽柴尋:“……”
挺好的,連自己人都沒反應過來,看來他的馬甲應該可以披得很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