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暖在昏暗的深海中飄蕩, 四周冰寒死寂, 肌膚被水壓迫得鈍痛, 疼到極致時, 卻生出一種異樣的麻癢感,由內而外, 從最柔軟溫熱的地方, 擴散到指尖,戰栗顫抖到極致時, 她雪白的腮浮出濃烈的暈紅。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隻是用手去抓, 便摸到海底深處觸感奇異的魚,它周身長著倒刺, 在她手心卻很乖巧, 搖動著魚鰭吐著小泡泡。
恍惚間, 又像是有一張張小口,細密吮著她的手心手背,有什麼纏繞在光滑細膩的腹部, 於她發怔之際,霎時間越纏越緊,像是要把她的身體絞碎成血肉, 再慢慢吞吃入腹。
鬱暖好不甘心,她掙紮起來, 由於無法開口,喉嚨裡發出可憐的嗚嗚聲, 吐出細密的水泡泡,卻因為濕潤的海水灌進喉腔,而無法言語。
她可不想這麼快就死在深海。
她想逃到岸邊去。
鬱暖的淚珠滾落時,纏繞她的力道開始放鬆,她便迫不及待用力劃開厚重苦澀的海水,甩著魚尾巴,身體扭動,努力向頭頂上方的蔚藍光暈遊去。
卻意外的沒有受到阻擋。
於是在天光乍現的碧藍海麵之上,她探出半顆小腦袋,幾乎貪婪地呼吸著外麵混著海腥味的空氣,長長吐納,放鬆起渾身的筋骨,覆蓋著銀色鱗片的尾巴尖,極是得意地拖在水麵上扭了扭,挑出點點水波。
她甩甩腦後汗濕的長發,想把長發甩下來,它們貼在肩胛和腰背上,使得她很不適意,正在她緩緩放鬆警惕時,閃著璀璨光暈的銀尾,卻被甚麼觸狀的東西,在不知不覺中緊緊悠悠纏繞住。
待她反應過來,那觸狀物迅速纏繞住她,力道恰如其分,不至於把她的小尾巴扭斷,但卻也讓她十分疼麻,幾乎動彈不得。
鬱暖怕的很,戴著金色貝殼的手臂,拚命掙紮著拍打海麵,濺起冰涼鹹苦的液體。
她一邊哽咽著,那東西卻不急不緩,近乎好整以暇地,在她濕透的曲線上摸索,陰冷冰寒的,慢條斯理的,再次緩慢鑽入某處熟悉而惹人沉溺的秘境。
他們都喘息起來,她的後背被緩緩安撫著,卻仍像小動物一般瑟瑟顫抖,纖細修長的脖頸痙攣般揚起,卻又無力墜下,單薄的肩胛骨已然汗濕,在日光下泛著津亮的光澤,銀色的魚尾巴下意識地扭住觸狀物,緊緊糾纏在一起。
有那麼一瞬間,像是煙火在腦中絢爛綻放,一幀一幀,讓她眼眸處的光彩也定格。
她喘息著流下生理淚,汗液混著鹹腥的海水,在鎖骨處凝聚,又汩汩滑落在細膩冰白的皮膚上,析出的剔透鹽粒點綴在她的長發上。
她又被掌控海底的主宰者,強硬而冷漠地拉回原本的深海。
原來方才的放任,隻是一時的縱容寵溺,而並非是他願意放她自由,
她背對著,全然看不見他,卻能通過一處處嬌嫩的肌膚,感知到他慢條斯理的輕撫,由外而內,一點點把她摩挲得通紅,像是一隻水煮的蝦米,弓著身段,銀色的魚尾無力垂落,她顫抖著哭泣。
仿佛經曆了瀚海枯竭的過程,天地也在漫長甜麻的折磨中昏黃崩裂,鬱暖靠在了岸邊。她的曲線羸弱不勝,一張蒼白的麵孔浮現出不自然的嫣紅色澤,原本自由璀璨的銀色魚尾上,也被纏繞上一串堅韌的海草。
鬱暖掙紮著想要逃開,可是她是一條小人魚,隻能在海裡遊蕩,不割裂這串海草,她又能去哪裡?在她低落思慮的時,小人魚的耳垂卻被輕輕咬住。
她想要回頭,卻被禁錮住,仍舊看不見主宰者的麵容。
咬合的力道,慢慢變成了一個淺吻。
不同於強硬的禁錮,這更像是海底深處猙獰帶刺的貝殼,終於露出了柔軟的蚌肉,和那顆珍貴剔透的珍珠。那是深海數萬年來,尋寶者們曆經磨難也得不到的寶藏,卻被戴在了一隻小人魚的耳垂上。
就像最不值得稱道的一件小禮物。
那位可怕霸道的主宰者,把最重要的寶藏,戴在她的耳垂上。
可鬱暖累到了極致,已經沒有精神再去多想甚麼。
事實上,恍惚間她覺得自己很早,就已經昏睡過去了。
深海中的一切,都籠上了黎明時分的濃霧。
或許等醒來時,她便不記得了。
鬱暖再次醒來時,應當才剛過醜時。
疲憊到極致,消耗到虧空,便醒的過分早些,睡眠都難以安穩。
這段日子,她一般都要在黃昏左右才能醒,因為大腦已經過於脹痛,到了不得不休眠起來儲存精力的程度。
努力動了動手指,鬱暖很快便發現,她現下除了腦袋不痛了,其他地方全是不同程度的酸痛感。
然而她的身旁已經沒有人了。
鬱暖想打人。
人呢?
起的比雞都早,這麼累還是不要做皇帝了罷?
老混蛋。
她努力從大床上起身,忽才發覺,這個地兒已不是昨日的書房。
鬱暖閉著眼,蜷縮了身子團在龍床深處,腦袋遲緩地想著事。她隻覺自己每趟都要說錯點話,有時是真沒想到說錯了話,有時卻隻是不曾過腦子。
並不是她已經懶得思索,隻是潛意識裡覺得,不管她說甚麼,那個男人都不舍得動她一根手指。
這種恃寵而驕的心態非常不好。
所以導致她的下場很糟糕。
不要學,說話要過腦子。
更不要張口閉口要死要活。
雖則現下,與日俱增的脹痛消失了,然取而代之的卻是渾身的高熱,和滿身青紫的無力酸痛感。
鬱暖伸手摸摸額頭,有些確定自己是發燒了。
她實在顧不得了,於是把臉埋進枕頭裡,還想繼續睡一會兒。
畢竟她便是想離開,也沒法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