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終章(2 / 2)

白月光佛係日常 雪花肉 15732 字 8個月前

然後皇後便生氣掐他一下,摟住他的脖頸搖一搖撒嬌,讓他給個評價唄。

陛下便低笑起來,堵住了她說話時的軟綿嗓音。

不管旁人是否覺得,這樣的日子沒羞沒臊的,作為母儀天下的皇後,她又是否有尊貴的姿態,但鬱暖卻很喜歡。

很喜歡,並永遠懷念。

她提著裙擺,進了禦書房,隔著外間便聽到他們在裡頭議事的聲音。

由於皇帝的命令,那些太監和宮人從來不敢攔她分毫,隻是鬱暖很懂事,從來不會聽壁腳。

“陛下——臣以為,待平喀舍爾之後,應當借此東風,休養生息,再轉而打壓西南。至於顎族,去長安甚遠,想要一舉打壓非是無法,卻不若先前的方案穩定。”

“陛下,臣附議。”

頓了頓,鬱暖聽見他的聲音緩慢優雅道:“鬱成朗,你認為呢?”

鬱暖聽見兄長的聲音響起:“雖則冒險,並非不成。且顎人近些年太過猖狂,雖遠長安,卻是個心腹大患,即便不能一舉殲滅,卻也必煞煞他們士氣。臣聽聞距顎人最近的岑陰縣不堪受擾,為蠻夷燒殺搶掠無數……”

接著這些人便爭辯起來。

於是很快,皇帝便把爭論的最歡,並且固執認為顎族不能動的幾位都請了出去,並平淡卻不容置疑的告訴他們,沒有選擇,隻能商議對策。

鬱暖本想要轉身離,卻頓了頓,輕輕歎了氣。

她的戚皇陛下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除了陪她的時候,大多時間都在議事。

現下恰逢武威大將軍率兵攻打喀舍爾草原,前線捷報連連,她聽不懂那麼多軍政之事,卻也知曉一路進展的較為順利。鬱暖對於原著的軍事線記憶很模糊,但她也記得,仿佛不該是這麼早的。

內憂外患之下,要平喀舍爾卻不理西南,並不是多麼明智的決定,因為西南與喀舍爾版圖相接,一旦處理不好,便會有大礙。而喀舍爾和極被顎族有盟約,非友非敵,互相心照不宣掣肘中原。

而原著中,戚皇攻陷喀舍爾,至少比現在晚了七八年。

鬱暖踏著綿軟的長毯,看見那些人出來。為首的幾個老官員皆一愣,立即要跪下行禮,她隻是搖搖頭,作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們快些離開。

很快,書房內又有鬱成朗說話的聲音:“陛下,阿暖的病,難道隻有顎人供奉的巫族大祭祀能救?聽聞他們診治的法子很是血腥,每代隻傳一人,她未必受得起……況西南王雖與咱們達成同盟,但以臣之見,仍是不能輕信。”

皇帝似乎微笑了一下,緩緩道:“朕不做無把握之事。”更多的卻沒有再解釋。

鬱成朗道:“是臣愚鈍狹隘了。”

不說外公是否收了那份心,但西南王所求,不過是不願被朝廷壓榨憋屈的死去,但若將來的皇朝的繼承人也擁有西南血脈,或許尚有轉機。

因為鬱成朗很明白,西南王愛護自己的子民,若非萬不得已,定不會枉然一戰,他沒有後嗣,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西南。

不論將來如何,至少燕宿雲很愛惜自己的外孫女,他把所有的愧疚和疼惜,都傾注在了鬱暖身上,故而這次的盟約十有八九,並不會被毀去,而朝廷與西南達成共識,更多了休養生息的機會。

在兩三年前,陛下便一直在研究顎族,無論是生活習性,還有各方宗教禮儀,亦或是曆史架構,陛下看的都是顎語籍,也不曾避諱任何人。

所有人都以為,陛下是博聞廣識,對顎語感興趣,但事實上陛下是含著耐性和冷酷,一點點了解自己的敵人,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身為帝王的職責,不容許他勞民傷財,隻為一個女人出兵攻顎,或是繞過為心腹大患的喀舍爾,先就極北顎族。

這些想法,從未出現在乾寧帝的想法裡。

皇帝不僅有心愛的女人,還有無邊無際的廣袤疆土和無數子民。

為皇者,固有天下,卻亦須承擔責任。

為了得到一個平衡點,這些年來,乾寧帝從未有半日的歇息,即便鬱暖失蹤了,也沒有放棄為她尋找真正康複的途徑。

金色的夕陽灑落在絨毯上,也點在鬱暖鞋尖的明珠上,仿佛一切都靜止了。

她站在外頭,眼睫微顫,卻隻是笑了笑,一步步很輕很慢的從書房外,又一次繞回了寢殿。

鬱暖沒有走進去,隻是坐在回廊的朱色矮牆上,慢慢看著天際的雲卷雲舒,還有那抹開闊的碧藍。

她是個有些愛哭的女人,但現在卻不了。

因為陛下為了她,正在負隅獨行,為了她不眠不休。

所以,她一定要堅強而樂觀,要像他期望的那樣,每日都很快活才是。

她恍惚間似乎記起,自己從前似乎也見過他的顎語書籍,現在正擺放在紫宸宮的紅木架上。她上回看見,便覺得眼熟。

或許,陛下在很久以前,便開始為她考慮良多。

久遠到,在朦朧記憶中他們頭一次成婚時,她便能看見一些隱約跡象。

隻是她亦從來,都把善惡和喜惡想的太簡單,所有的事情都看見表象,嫌棄他無趣,認為他是故意嚇唬她,認定了他是無情冷漠的男人,滿心調侃旁觀著。

但卻一直不願意去看,那一層情深脈脈的內裡。

即便是戚皇,也會有愛人的心,雖然偏執可怖,但也竭儘全力嗬護她,使她開心。

鬱暖慢慢笑了笑,對著遠空閉上眼。

幸好,還不算太晚。

……

乾寧二十三年,鬱暖的身體便已不太好了。

她每日都要服許多藥,而聽聞這些都是以皇家收藏的古籍裡的配方做成的,雖能治標,卻無法治本。

而經曆了一年多的整治和梳理後,皇帝陛下會親征極北顎族,這樣的事瞞不了鬱暖。

她明白,當自己聽到確切的消息時,便是他真正要出征的時候,也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誰。

鬱暖躺在病床上,摸了摸太子的腦袋,溫柔的笑著問他:“我們哥哥今天學了甚麼?”

於是太子回答了她,隻是說話的時候,卻板著臉,像是不太開心的樣子。

陛下把他當作真正的儲君教養,無論是學識還是武功,都從這樣小便嚴厲要求,會說話會走路時,便要先於彆的孩子學會跑,學會背書寫字。

太子沒有享受過太輕鬆的日子,仿佛和戚寒時年幼時一模一樣。

於是太子像他父皇一般,說話簡略扼要,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卻那樣像鬱暖,使他看起來不太嚴肅,反而是認真更多些。

此時他看著母後,難得有些一頓一頓,抑製住些許喉口微末的哽咽:“母後,今日學課時,先生教了兒臣曾母齧指痛心之典故。”

“先生說,母子連心,母親有了痛楚,即便隔得再遠,兒子也能覺。”

“您近幾月一直躺在病榻上,您心口老是疼……兒子也心口疼得緊。”

他到底還小,宮人口嚴,但太子聰慧,如何不覺鬱暖的身體危在旦夕。

但父皇說,男人可以有眼淚,卻必須在他的女人瞧不見的地方。

所以太子認為,自己不能在母後麵前哭。

鬱暖捏捏他的麵頰,唇色淡而蒼白,卻笑得很溫柔,聲音很輕緩,像是天邊虛無縹緲的雲絮:“傻孩子……”

她卻不知怎麼安慰她的兒子。

他還這樣小。

陛下出征那日,尚在清晨。

整座長安城肅穆不已,家家戶戶得令閉門不出,而遠方的天空漸漸豔陽高照,鬱暖卻躺在床上,因著重病沉沉的睡著。

有人來到她身邊,以至誠親吻她的眼眉,他褪下手腕上的佛珠,一圈圈為她纏繞在纖細蒼白的手腕上。

仿佛有了此物,她便能在夫君不在時,得到一些庇佑。

而當鬱暖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卻是外頭沉沉的黃昏。

她有些懊惱的皺著眉,終於很少有的捂著眼睛,淚水一點點從指縫流下,她的身影卻安靜而纖細,並且在仆從來之前,很快止住了眼淚。

清泉帶著阿花妹妹來了,隻說阿花妹妹硬是要見母後,連她最愛的糕點也不肯吃,嗚嗚哭個不停。

比起太子,阿花妹妹更像是鬱暖一些,被嬌縱得有些任性和天真,因著身體底子不好,時不時也要生病,最愛鑽在母後的被子裡,聽母後念話本子。

她的父皇最不喜這些三流書籍,卻從不說她。

阿花妹妹見了母親,連忙顛顛的跑上來,拉著鬱暖的手哽咽委屈道:“他們都不讓我進來,怎麼能這樣!”

鬱暖歎氣,柔聲告訴她:“因為母後在歇息,旁人歇息的時候,我們阿花不能叨擾的。”

阿花妹妹抽噎道:“可是父皇走了,阿花想父皇了……”

“想父皇帶阿花去花園看牡丹,想父皇教阿花畫畫。”

“阿花已經會畫小貓了,昨夜剛作好的,隻想拿給父皇看……可是他不在了。”

鬱暖把她抱在懷裡,有淚水垂在阿花紅色的襦裙上,洇成了殷紅,她卻笑著說道:“父皇很快就能歸來了呀。”

阿花妹妹有些高興,掰著手指數著日子,又偏頭問道:“很快是兩日嗎?”在她看來,兩日已經是很久很久了。

鬱暖笑了笑道:“不是兩日,也不是三日。”

“很快……是在母後的心裡,他每天都很快回來了。”

阿花若有所思,慢慢止住了淚水,鬱暖卻看著她漆黑的眼眸,眼尾微紅。

乾寧二十四年冬,極北大捷,乾寧帝班師回朝。

鬱暖聽到消息的時候,正帶著阿花妹妹賞花。她笑了起來,對阿花妹妹道:“很快,父皇就真的回來啦。”

說著,鬱暖也有些支持不住,唇角蒼白而乾澀,唯有清泉扶了她一把,才令她沒有立時倒下。

陛下回朝那日,下了一場大雨,鬱暖硬生生從床上起身,沒有聽清泉的勸說,隻說要去宮外迎接他,就像是薑太後,和所有臣子那樣,可她卻沒有力道。

即便在雨中,也是一場盛大的迎接,所有帶品級的婦人和臣子,皆在皇城外跪候,久病纏綿於榻的皇後卻未至。

申時不到,外頭鐘聲頓起,由遠及近,敲打著所有人的心尖。他們也聽見,皇帝的鐵騎正越來越近,而勝利屬於整片中原。大雨中所有人都以臣服的姿態,迎接凱旋而來的乾寧帝。

可是陛下沒有多少喜悅,眉宇間卻有歲月帶來的痕跡,那使他看起來更威嚴儒雅。皇帝留下武威大將軍和幾名忠臣設宴,而自己卻很快飛馳如宮門。

鬱暖穿著很久以前,他賜予自己的紅色襦裙,一步步從寢宮的回廊處往外走。

她的力道很小,撐著一把油紙傘在雨中,走過冰冷的宮牆拐角,裙角在風雨中翻飛,汙水沾濕了繡鞋。她覺得自己的心口很疼,但這卻不及喜悅來的深濃,自肺腑深處滾燙著心火。

終於,雨幕中遠方出現了一道身影,頎長而身著玄色輕甲,帶著未曾褪儘的血意,可隨著一步步的走進,他的麵容卻變得沉穩而溫柔,像是卸下了濃烈的戾氣和深重的城府,留給她最軟和的一麵。

油紙傘落在地上,傘柄的白玉綴染上淤泥,穗子被雨水淋濕逶頓。

鬱暖提著裙擺,撲進他的懷裡,輕甲隔不住兩顆跳動的心,而雨水混著淚水一同落下:“我……就知道……”

“——您是,戰無不勝的戚皇陛下。”

他把鬱暖打橫抱起,在雨中抵住她的額頭,雨水順著高挺的鼻梁落下。

春雨落在天地間,潤澤萬物,一片祥和朦朧中,男人低沉的嗓音隻有她能聽見。

“因為暖寶兒,故而戰無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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