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真正的狂徒(1 / 2)

聽到桑不近說已把寧鴻才藏到了安全的地方,桑遠遠不禁放下了那顆高懸許久的心。

緊繃的神經乍然放鬆下來, 她忍不住輕輕地搖晃著腦袋, 感慨不已。

“這一趟, 真是走得太值了!”

桑不近卻是麵色大變,紅袖重重一揚, 把她護到了身後。

她納悶地探頭一望, 隻見一個滿身煞氣的男人正從巷子那一頭直直朝著兄妹二人走來。

他一出現, 整條巷道中,光線仿佛昏暗了許多,迎麵刮來的風本帶著幾分微暖,此刻也變成了陰風。

竟是……幽無命。

他腳步極重,眨眼到了麵前。

他麵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眸中燃著兩點幽冥鬼火, 通身寒煞, 令人感覺冷進了骨縫。

桑遠遠愕然望著他, 腦海裡一片空白。

幽無命抬了下手,隻見一隻偶人從屋簷上輕巧地落下來,停在他的肘彎,它揚起小臉,衝著桑遠遠兄妹笑得天真無邪。

“抓到你了。”幽無命神色淡淡,“小桑果, 你要去哪裡?”

語氣平靜, 殺意直指桑不近。

桑不近眉眼壓低, 身上爆起了火靈蘊。

兩個男人之間,火|藥|味霎時濃得溢上半空。

隻見偶人身上氤氳起一陣泛黑的青霧,頗有些豔麗的麵孔隱進了青黑的霧中,散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森森寒意。這分明,是至強者的靈蘊!

桑遠遠心頭一跳,恍然大悟。

不錯,它,的確是兵器,還是一件大殺器!

趁著皇甫俊遇刺、兩名絕強高手離開帝宮、女帝君心神不屬之時,暗中潛入宮廷刺殺女帝君的,恐怕正是這具偶人!唯有這麼一個小東西,才有可能在青天白日裡公然潛入帝宮,悄無聲息地遁到薑雁姬身邊,不叫任何人察覺。

桑遠遠輕輕抽了一口涼氣。

就在不久之前,她看著沉睡的幽無命,心中還曾生起過心疼憐憫,覺得他也就隻是個普通人而已,也會受傷,也會脆弱,也會拚儘全力卻功敗垂成。

沒想到,他竟是這般狠絕。

隻殺一個皇甫俊,根本滿足不了他。他要的是,一箭雙雕。

“小桑果,”幽無命咧開唇角,“趁我睡著時,偷偷聯絡上了旁人,想要從我身邊逃開,是不是?”

淒絕的笑容寸寸破裂。

桑遠遠仿佛一眼就看見了他那顆支離破碎的心。

邪偶蠢蠢欲動,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在詭霧中若隱若現,盯緊了桑不近,眼見就要出手。

桑遠遠猛地把桑不近往邊上一推,拎起裙擺,大步衝向幽無命,差點兒把他撞了個倒仰。

他瞳仁收縮,停了偶人的手臂揮到一旁。

“你跑出來做什麼!”桑遠遠一把拽住他的前襟,語氣比他凶狠一萬倍,“傷沒好知道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要命了!好啊,你不如就這樣死了吧,我也不活了,仇也不報了!一起死了算了!”

幽無命被她凶傻了。

他瞪著她,嘴唇動了動,沒說出話來。她絲毫也不心虛的樣子,讓他感覺到自己好像誤會了什麼。

偶人身上的青黑霧氣也像退潮一般漫回了它的身體中。

桑遠遠扁著嘴,憤怒地吼他:“我給你種了那麼多花,是要你好好臥床養著,你就這麼糟蹋我的心血嗎!以後都沒了!再也沒有了!我再也不給你種花了!”

一邊控訴,一邊有眼淚掉下來。

通紅的眼睛,鼓起的臉頰,她好像快氣炸了。

幽無命呼吸凝滯,喉結滾了下,手一揚,將偶人拋上屋簷,眨眼它就消失在視野中。

他抓住她的肩膀,艱難地把她推開了一尺,捂著胸,喘了一下,低沉委屈地說道:“好一個身輕如燕的美人,我險些,被你砸死了。”

桑遠遠比他更委屈:“我去哪裡,我能去哪裡!我想儘一切辦法,要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家去!你呢!我弄了那麼久,才給你敷好一身傷藥,你就這般不珍惜!我的心血全都喂了狗了!你還要懷疑我,你怎麼能懷疑我!”

幽無命:“……”

桑不近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凍住了,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一幕——小妹衝著這世間最令人膽寒的瘋子張牙舞爪,而這個家夥,居然像個木頭人一樣,被她凶得一愣一愣的,那雙陰沁沁黑洞洞的眼睛裡竟有幾分心虛狼狽。

隻見幽無命慢慢垂下了眼睛,盯住桑遠遠扁起的嘴唇,聲音低低地道:“算我錯怪你了好吧。”

像他這樣的人,能說出這句話,已是退了十萬步。

桑遠遠見好就收,回頭衝著桑不近喊道:“哥,快來扶住他。”

桑不近一臉不爽,走到近前。

上下一打量,發現這幽無命當真是半隻腳踏在了鬼門關裡。

幽無命也在打量著他,嘴角抽一下,又抽一下,想說什麼,最終禮貌地忍了回去。

兩個‘美人兒’一左一右,把幽無命弄回了駐地。

幽無命沒舍得把重量放在自家小桑果的身上,他用胳膊吊著桑不近的脖頸,心安理得地把大舅子當苦勞力使。

這兩個男人,天然就對對方有著莫名其妙的敵意,肢體一接觸,忍不住就暗自較起勁來,勒一下,抵一下,鬥得有滋有味。

這邊打打鬨鬨,駐地裡的阿古卻差點兒急瘋了。

見到幽無命回來,他三步並兩步撲到近前,半晌,要哭不哭地抿住了嘴,語氣無比哀怨:“主君……”

視線左右一轉,定在了桑不近身上,瞳仁頓時一縮。

這不就是那個搶了寧鴻才的女子麼!

阿古深深地皺起了眉頭,目光慢慢落向幽無命和桑不近緊挨在一起的地方。

他發現,自家主君幾乎把全部重量都壓在了這個陌生‘女子’的身上,二人毫不避忌,緊緊相擁,像在暗暗較勁一般,胳膊和手掌幾乎要嵌到對方的皮肉裡,偶爾視線交彙,你來我往,明明白白地碰撞出淩厲的火花。

桑遠遠好似完全被排除在外。

阿古忍不住抬起頭,又看了看桑不近的臉。

這個美豔的紅衣女子,長得與桑王女當真是很有幾分相似。

阿古不禁想起了韓少陵那檔子破事——正是因為韓少陵找了夢無憂那個替身,桑王女才與他生分了,叫自家主君趁虛而入,將佳人奪入懷中。

這還沒好上幾天呢,沒想到自家主子居然就要重蹈韓少陵的覆轍?

阿古好一陣牙疼,心中完全搞不懂這些上位者的想法。為啥非得找個贗品?是正主哪裡不好用嗎?

他大步上前,劈手奪過幽無命,狠狠地盯了桑不近一眼。

桑不近:“……”不是,這防賊的眼神是幾個意思?我還能把幽無命怎麼著不成?小爺又不好龍陽!

忽見阿古身上玉簡一閃。

小九的聲音傳了出來:“阿古哥,前頭的據點被端了!”

阿古神色一凜:“主君,三兩日內,恐怕就要被人順藤摸瓜!屬下準備準備,護送主君強行突圍出城吧!”

“不必。”幽無命眼珠一轉,盯住了桑不近。

桑遠遠也可憐巴巴地望著桑不近。

桑不近:“……”還能怎麼辦,全攬身上唄。

安頓了幽無命後,桑不近便離開了幽州駐地,前去安排出城事宜。

阿古立在床榻旁邊,滿目憂心:“主君是否太過信任這個陌生女子了?若是她前去告密……”

“他不會。”幽無命眼皮不動。

見他這般篤定,阿古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提心吊膽地望了桑遠遠一眼,心中暗想,主君這般偏信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怕是會傷了桑王女的心。

阿古愁得掉眉毛。

他跟了幽無命五年多,知道這位主君和正常人不一樣,他缺了些人味,隨時都可能滑進自我毀滅的深淵。這麼多年了,幽無命的情況從無半點好轉的跡象,直到和桑遠遠在一起之後,身上才突然有了些生機和活氣。

阿古覺著,這世間,能在懸崖之上拉住幽無命的人,唯有一個桑遠遠。

絕對不是隨便找個長相一樣的女人就能替代的!

主君這是一時糊塗了!

阿古糾結許久,拿出了死諫的勇氣。

“主君,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但屬下今日必須要講!”

桑遠遠和幽無命都有些吃驚地抬頭看著這個皮膚漲紅的馬臉男人。

“說。”

阿古牙一咬:“我,還有弟兄們,隻認桑王女一個夫人!”

幽無命:“……”這什麼跟什麼?

桑遠遠:“……”莫名其妙就被鎖死了?

半晌,幽無命那雙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桑遠遠:“小桑果,你什麼時候收買了我的人?”

桑遠遠無辜地眨著眼睛,順勢問道:“那,你怎麼看?以後還打算再娶兩個小夫人麼?”

幽無命涼涼一笑:“你一個,都麻煩死了!省省吧,我還想多活幾年。”

得了他一句準話,阿古搓著雙手,笑得有牙沒眼,快速退了出去,替他們關上了屋門。

桑遠遠詭異地感覺眼眶有些發熱。

半晌,她低低地問:“你就那麼放心我大哥?”

“不放心。”幽無命直言道,“‘它’跟著。”

桑遠遠轉頭看他,見他雙目放空,整個人像個空洞的木偶,顯然不會再多說。

她輕輕歎了口氣,柔軟地倚向他,像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一樣,把臉頰擱在他的肩上。

她問:“薑雁姬怎麼樣了?”

半晌,幽無命低低地回道:“還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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