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一家老牌的製衣商。
孟濡有一場舞劇的演出服,有幸就是這家製衣商提供的。那場《白天鵝》舞劇中黑白天鵝的舞服,最後製衣商特地送給了她。
女人說得不錯,半年就能拿到成衣還算幸運的,大多數人連在那裡定做衣服的條件都沒有。
偏偏正好那家製衣商老板的夫人特彆喜歡孟濡的舞劇,幾次和孟濡聯係,說想為她量身製作衣服,孟濡都因為不太習慣穿高定拒絕了。
孟濡聞言眨了下眼,正色說:“如果你下周能收到裙子呢?”
女人以為孟濡不知道這家高定店多麼高傲,也完全不相信孟濡能下周就讓她收到裙子,攤手說:“那我今晚就當今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並為剛才冒犯你弟弟的事情道歉。”
孟濡微微一笑,沒說什麼,走向包廂另一邊。
路過陸星衍身側時,摸摸陸星衍的頭發,仿佛在說“等我為你討回公道”。
陸星衍視線跟著她。
孟濡站在角落,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意大利那邊正好是傍晚,電話通了一會兒,被人接起,一名意大利女人說:“Ciao?”
孟濡用意大利語流暢地接話,大約兩三句後,對麵意大利女人認出她的聲音,驚喜地發出感歎。
孟濡輕笑,又說了兩句話。安靜的包廂中,她的意大利語清楚流利,發音標準,尾音有一點輕鬆和俏皮,格外好聽。
女人雖從這些話中聽到了那家製衣商的名字,但仍有些懷疑,神情不以為意。
幾分鐘後,孟濡走回女人身邊,將正在通話中的手機遞給她,笑笑說:“老板娘想知道你的尺碼和要求。”
若說女人剛才是不信的,在接起電話沒多久就變了臉色。她去意大利定製衣服時,和這家店的老板娘交談過幾句,還記得她的聲音。
女人用不太流利的意大利語溝通了自己的要求,後來老板娘問得越來越細致,她隻得又把手機遞還給孟濡,不再說話。
孟濡最後問了女人的地址,和意大利老板娘溝通幾句,結束語後掛斷了電話。
孟濡麵向女人,平靜說:“一周後衣服會送到你剛才說的地址,請問您打算現在道歉,還是收到衣服以後再親自登門道歉?”
“……”
女人麵色尷尬,沒想到孟濡真的能聯係上意大利那邊的製衣商,還能讓對方一周內加急製作出一件成衣。
她撇開視線看陸星衍,少年神情冷淡,根本沒有往她這邊看,似乎也不在意她道不道歉。
女人說不出道歉的話,隻怪自己剛才話說得太滿,麵對這名桀驁恣睢的少年,張了幾次口,最後提起包包踩著高跟鞋離開包廂,留下一句說“是我冒犯了”。
*
當天晚上,陸星衍從酒吧下班。
雖然孟濡為他解決了這件事,但由於那名女人是dirty pub常客,而且和酒吧老板有些交情。經理不想得罪人,就決定把陸星衍開除了。
開除前給陸星衍結算了上半個月的工資。
孟濡在dirty pub樓下的小巷等待陸星衍,七八分鐘後,陸星衍終於下來,將一張銀行卡揣進兜裡。
少年看到牆下攏著圍巾,凍得臉頰發白、鼻尖微紅的孟濡,又想起剛才她為了維護他,毅然且堅定地站在她麵前的身軀。
明明不比他高,明明比他柔弱,明明連說話的聲音都沒他大。
卻總能一次又一次如此及時地保護他。
橫衝直撞。
心稀巴爛。
陸星衍走到孟濡跟前,將身上的外套脫下給孟濡穿,老老實實交代道:“我被辭職了。”
孟濡確實凍得不輕,她晚上出門時穿得少,又在外麵站了一會兒,而這一切都是這個少年的錯,她沒有推脫就穿上了外套。輕輕“唔”一聲說:“挺好的。”
她早就不想讓他在這個酒吧打工了。
“哪裡好?”陸星衍沒想到孟濡這麼平靜,邁步跟上往前走的孟濡,伸手將她被壓進他外套裡的長發攏出,說:“我沒工作了,以後不能賺錢了。”
孟濡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執著打工,偏頭疑惑問:“你為什麼要賺那麼多錢?”
少年眉眼如常,耳朵動了動,語氣裡摻了一絲不正經說:“我不賺錢的話,濡濡你養我嗎?”
孟濡微怔,佯裝不懂,模棱兩可說:“我不是一直都給你生活費嗎?”
陸星衍試探,“如果我需要的錢很多呢?”
孟濡想了想,沉吟說:“那就多給你一些生活費吧。”
她說完,身後久久沒有傳來腳步聲。
小巷靜悄悄,孟濡回頭,幾步之外的陰影中,陸星衍定定地站著。
少年漆黑有神的眸子看著她,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孟濡被他看得不自在,抬起手指摸摸臉頰問:“怎麼了?”
下一秒,陸星衍忽地掀起唇角,又輕又突兀地笑了一下。
少年的笑聲清明悅耳,在月光下,在小巷中,寂寂散開,像一抔清泉濯洗過孟濡剛被酒吧鼓噪的音樂聲汙染過的耳朵。
心被擊中。
毫無預兆。
漏跳了下。
陸星衍的眸浸著月色,柔和的,清亮的,看著孟濡調笑說:
“這麼說,濡濡,你心裡還是願意養我的。”